不知過去多久，魏觀水再睜開眼，發現自己渾身是傷地站在一片不見日月的黑湖中。

湖水浸過他的腳踝，觸感微涼。

眺望遠方，一麵仿似刀山的巨型墓碑矗立在天地間，散發著寒光。

魏觀水忍受著劇痛，咬牙朝著那裡涉水前行……畫麵跳轉。

此刻，魏觀水正如同螻蟻一般處於八座高山神祇的凝視之下。

“凡人，你有何不服？”

一道難辨雌雄的肅穆之音從穹頂之上傳來。

魏觀水竭力剋製住想要跪下的本能，艱難地擠出一句：“我，為何要服？”

“哦？”

另一道巨影聞言出聲，聽起來像是女性，說話間揮了揮手。

魏觀水頓時感覺身上的千斤重壓被撤去，得以稍稍站首些許。

“凡人，你說說看。”

女神祇語帶玩味地說道。

魏觀水用手將淩亂的濕發往後梳去，露出他紅腫的雙眼，看著巨鏡中的自己沉聲道：“我這一生循規蹈矩，冇有行過什麼大善大德，更冇有作過大奸大惡。”

“出身平凡，相貌平凡，才智更是平凡。”

“在學校，我是老師永遠喊不對名字但從不惹事的中遊。”

“在職場，我要跑比彆人多十倍的麵試，才能抓住一個機會。”

“在感情，從來冇有人會在權衡利弊之後依然堅定地選擇我。”

“我是丟在人海裡，就再找不回來的一滴水。”

魏觀水像倒珠子一樣說到這裡，頓了頓：“其實我比任何人，都要更厭惡自己的平凡！”

隨即，他抬頭望向虛空中的八座巨影，咬牙道：“但，即便如此。”

“我寧叫我死後的墓碑上空無一物，也不要任何武斷地概括我一生的可笑總結！”

“可以毀滅我，嘲笑我，評價我的。”

“隻能是我自己！！！”

遼闊無垠的漆黑虛空泛著迴響，更顯死寂。

“噗嗤！”

發出問話的那道女性神祇的虛影先是微微一動，然後開始劇烈抖顫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竟笑了。

其餘幾座神祇也似是紛紛扭過頭，望向了那位大笑出聲的女神祇。

下一秒，巨鏡亮起一閃而過的光芒而後變得煞白。

上麵赫然閃現一個血紅的巨大文字：——”哀“!見此钜變，魏觀水不由得退後幾步。

與此同時，那道發笑的神祇虛影漸漸縮小凝聚到常人模樣，從虛空中如破霧般顯露。

魏觀水發誓，此生無論看過多少影視作品，也從未見過如此驚為天人的容顏。

她似是自畫卷中款款走來，身著一襲飄逸的白色麻衣長袍。

衣袂隨著她的步履緩緩擺動，猶如雲霧繚繞。

肌膚勝雪，未施絲毫粉黛。

頭上插著一根簡樸的木簪，未有任何華麗雕飾，烏黑秀髮如瀑垂落。

眼眸深邃如秋水，眼角綴有一點美人淚痣。

依稀可見纖長的睫毛微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笑出了眼淚。

魏觀水忘記了呼吸，呆呆地看著她從天而降。

女神祇並未說話，而是隔空用指尖往魏觀水眉心一點，詭異的事情便發生了。

隻見數顆飛星從魏觀水的天靈蓋逸出，漂浮停留在空中，微微抖動。

他心中默數，剛好八顆。

七顆暗淡，僅有一顆散發著並不刺眼的溫潤白光。

女神祇像洞察了魏觀水心中疑惑，輕聲道：“喜、怒、哀、樂、愛、惡（wu)、懼、欲。”

“八顆飛星，分彆代表構成人類靈魂的八種元素。”

魏觀水恍然，喜、怒、哀、樂西種情緒他知道，但後麵西種他還真是第一次聽聞。

他嚥了咽明明乾涸的喉頭，問道：“為什麼有一顆亮了，這是什麼意思？”

“還有，你是誰？”

聞言，女神祇揮揮手，便見那顆閃著白光的飛星脫離出來，如同抖落泥塵般掙紮起來，隨即變得更加清澈透亮，一個金字在上麵顯露出來。

那分明也是一個“哀”字。

女神祇用兩指輕輕捏住發光的飛星，正色道：“吾即是”哀“—— 見證人間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