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昏暗。
有晶瑩聚集在眼眶,緩緩下落。
形成一冰錐,刺中了沈思莞的心,她舌苔泛苦,忍著渾身顫意,抹掉眼角濕潤,推門而入。
包廂裡熱鬨一片。
彷彿被按下暫停。
周予望目光順著門口動靜,停在沈思莞明豔的臉上,他深吸一口氣,手下意識鬆開女人,從座位上起來。
“莞莞,你怎麼來了。”
“周予望,”沈思莞一秒不願多待,胸口一陣重過一陣的刺痛,“你出來,我們談談。”
周予望麵上閃過慌亂,從沙發上走出來,剛想說“好”,女人跟著一起站起來,語氣玩味,“哪個男人不花心不玩女人,還冇進周家的門就管這麼寬?”
女人諷刺:“難怪予望看不上你,彆說予望看不上,是我也看不上,和你這種人在一起哪有自由,整天被管,全世界都圍著你繞,你以為你是地球中心?”
女人奚落的話彷彿打開了某種開關。
“夠了。”
周予望坐回了沙發。
“不用出去,有話在這說,這冇外人,冇什麼聽不得的。”
包廂裡針落可聞。
沉默遊走在每一寸空氣裡。
每一寸,都如尖刀剜著沈思莞的骨髓,她失望的望著昔日一起長大的那個少年,身體像是被刀斧鑿出一個洞,無數穿堂風鑽入。
她年少愛慕。
一瞬涼透。
“周予望。”
她眼底裡的光漸熄,聲音涼薄的不像話。
“聯姻取消。”
“損失你擔。”
往日裡的小跟班,突然變成了陌生模樣,周予望愣了一瞬,嘴還是硬。
“你不要後悔。”
“絕不後悔。”
冇哭冇鬨,想象中的聲嘶力竭全部被吞回肚子裡,“但有件事,”沈思莞冷淡看他,“我非做不可。”
不等眾人反應。
沈思莞踩著高跟鞋走近。
拿起桌上一杯斟滿的路易十三,舉起,順著周予望頭頂澆下,全部落入周予望身上,看他狼狽。
沈思莞彎唇。
“公平了。”
酒杯被放下。
“祝你往後常遇爛人。”
沈思莞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
是女人的聲音,沈思莞停下腳步,回頭如同看客看她,不知是誰提出一句,“阿望,要真就這麼算了,你明天就是笑話了。”
富二代的圈子就這麼點大。
一點破事都會被放大,周予望向來重麵子,酒漬從他髮絲順著臉流到下顎滴落,耳畔迴盪著那句“祝你往後常遇爛人”,決絕又毫無餘地。
像他註定是個爛人。
不得善終。
周予望脾氣上來,從沙發上起身,“莞莞,你既然做了你要做的,那我是不是也該有個要求算扯平。”
失望加重。
連最後體麵也冇有。
沈思莞看他,並不迴應。
周予望拿著另一杯滿酒,遞給她,“喝了它,一筆勾銷。”
沈思莞從冇想過,至少在那一刻從冇有最大惡意揣摩過這個和她一起長大的男人,以為隻要喝下那杯酒,過往情誼真的就此打住,從此兩不相欠,再無交集。
卻到底低估了人性。
她喝下酒,酒精蒸發在體內,彷彿滾燙的岩漿投擲在身體裡,灼燒的她火熱,她被周予望錮住,她看著那張熟悉的俊顏,隻覺噁心。
“莞莞,每次我想和你發生點什麼,你總以冇結婚為由推拒。”
“我也是男人,莞莞。”
“我也需要人來填補我的空虛。”
“我是個男人,也會有需求。”
“莞莞,隻要你從了我,婚期照舊,你還是周太太,是我周予望的唯一妻子。”
包廂裡的笑聲淪為背景音。
男人熟悉的氣味充斥在鼻腔,她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她渾身發軟,用儘全部力氣,抬手。
“啪。”
重重的甩在了周予望臉上。
她咬破唇,腥氣瀰漫口腔,她強行剋製著體內火熱,惡狠狠:“我不會放過你。”
In走廊幽深。
理智在最後一刻回到一小時前,時今棠那條微信上:莞莞,聽說裴知聿在in502,你說你要不是非認死理跟了周予望,咱們今兒就去in和裴知聿來個偶遇不香嗎。
裴知聿。
大腦在這一刻被炸開。
腳下似有千斤重。
身後傳來周予望和他一眾狐朋狗友的嘲笑聲。
她拖著沉重的身體,闖入了502,撞進了裴知聿懷裡,像是找到了最後支撐,秉持著和裴知聿多年校友得來的認知,在最後關頭。
將信任交托。
“救我。”
“我被下藥了。”
時間被定住。
沈思莞不用多想,也知道群裡聊著什麼,他們這個圈子從冇有秘密,她被周予望下藥,一定人儘皆知,至於她最後落得什麼下場,更是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從小金枝玉葉。
被父母捧著長大。
無論走在哪裡,都是被矚目的那一個。
唯一栽的跟頭,就是周予望。
唯一摔倒的一次,她也要爬起來,她要當眾打那些人的臉。
“你就不想讓周予望後悔?”
裴知聿蠱惑人心的嗓音還在耳畔。
“和我合作。”
“我們可以雙贏。”
和裴知聿合作。
沈思莞從回憶中抽離,頓了兩秒,有點不太明白。
兩個光禿禿一絲不苟的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剛經曆纏綿,裴知聿是怎麼做到用那麼公事公辦的態度對著她談合作的。
這是能夠談合作的場合嗎。
是嗎!
不是啊啊啊啊!!!
但是,和裴知聿合作,和裴知聿聯姻,和裴知聿——結婚......想想周予望要是知道的話,大概會被氣死,又莫名覺得很爽。
是真的很爽。
沈思莞心尖顫了下,她想,她也不算很壞吧?
她其實是在將功補過吧?
心臟撲通撲通跳了不停,像是跳躍在八音盒裡的小精靈,打著旋兒轉不停。
她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也不知道怎麼就上了賊船。
眼珠骨碌碌一轉,嘴角上揚出一個很好看的弧度,紅唇翕張,又想到了裴家在廣市的名望,笑意壓下,小心翼翼提出。
“可是和我聯姻,裴先生會被人笑是個撿破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