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糟糕!我們中計了!快走!”
穀間流匪頓時慌作一團,想要尋路逃跑,隻是峽穀前後小道先前已被他們自己用巨石堵住。
現下,他們算是作繭自縛,被鐵騎軍裡外包圍,困入籠中。
持彎月雙刀的鬼羅刹,左半邊臉縛上麵具,麵具下隱約燒燬的皮囊,和突兀的眼珠子,瞧著甚是猙獰可怕。
穀風烈烈,吹得他身上麻衣晃動,手中刀刃滴血不止,他身旁站著兩條齜牙咧嘴的惡犬,同他一樣凶狠好鬥,他陰鷙盯著山腰一角,那正是南廷玉所在的地方。
南廷玉站在黑壓壓的鐵騎兵前方,白色長袍甚是醒目,他垂眼,聲音被穀風裹挾下去:“降還是不降。”
聲音透著不可一世的威壓,似如來五指從上而下蓋住穀間,寂靜無聲中,震懾懸在頭頂。時間彷彿靜止,唯有額頭的汗、身上的血在緩緩流動。
降還是不降。
這對於他們這些流匪來說,從不是一個可以抉擇的題。
從走上這條路,就註定他們隻能戰鬥到最後。
鬼羅刹嘴角慢慢笑起,抬起右手彎刀指向南廷玉的方向,下一瞬刀刃暗釦打開,一把細長的尖銳暗器直直刺向南廷玉。
“不降!”
怒吼聲震動如來五指,寂靜的帷幕被刀光劍影撕碎,世界再次亂作一團。
天昏地暗,日月顛倒。
嗚咽盤旋的穀風,浸透著血腥味,湧入喉間似穿腸毒藥,馬鳴犬吠,築成伴奏。漫天黃沙成了這場廝殺下的見證者。
大抵是有了支援,峽穀裡的鐵騎兵鬥誌昂揚,與這群窮途末路的匪寇進行殊死搏鬥。
南廷玉避開暗器襲擊,抬手揮下,半山腰上的士兵便身形如魅飛快加入戰鬥中。
峽穀屍體堆積的越來越多,嘶吼聲卻越來越激烈。
一截還在跳動的手臂墜落到糧草下,鮮血從動脈噴灑而出,沾濕鬱孃的麵孔,鬱娘眼中的世界瞬間變成血紅一片,嚇得想要尖叫,可害怕出聲引來流匪,又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心中正猶豫要不要推開這截斷臂,忽然一個腹部中箭的鐵騎兵被踹到車輦下,大口吐著血,距離她藏身的糧草處不過咫尺距離。
流匪拎著刀蹲到鐵騎兵跟前,咧開嘴發出惡劣的笑聲,故意用手轉動箭矢折磨他。
那鐵騎兵看著年歲不大,年輕的臉龐痛得目眥欲裂,手背青筋暴跳,攥緊手指想要奮起反抗,卻又被流匪一腳踩中胸口。
流匪猛地拔出長箭,帶出一股鮮血。
一旁的孟婦人見狀,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受到驚嚇,兩眼一閉昏厥過去。
鬱娘想要救他,可附近冇有任何武器,眼見流匪舉起長箭對準鐵騎兵的臉刺下去,鬱娘死馬當活馬醫,抱起地上那截不知道是誰的斷臂當做武器,對著的流匪後腦一頓猛砸。
流匪猝不及防被“偷襲”,本能後退,地上的鐵騎兵趁此情形,拚著最後一點力氣,翻身將長矛送入對方胸膛。
流匪瞪著眼,死不瞑目。
鬱娘慌忙扔掉手中的斷臂,哆嗦跑到鐵騎兵跟前,他胸口還在淌血,森冷兜鍪下臉色一片慘白,鬱娘隻好先將他拖到車輦下,扒拉糧草遮蓋住他的身形。
她嚇得在發抖,卻還不忘安慰他:“彆怕,你不會有事的,殿下馬上就會把這群流匪全滅掉”
年輕士兵捂著胸口,艱難掀動眼皮看她一眼。
遠處,又有一位受傷的鐵騎兵倒下來,右腿被利刃砍傷,傷口血肉模糊,鮮血失控般溢位,將褲子染得發紫,
鬱娘左右觀察,確定冇有匪賊注意到這邊情況,她鬼鬼祟祟匍匐到他跟前,將人拖回車輦下,用糧草仔細蓋住身體。
她方想再去拖個傷員,這時,一把長刀猛地砍到車輦上,車輿承不住力哐噹一聲裂開,露出車軫下方。糧草垛裡藏著的兩個垂死鐵騎兵。
流匪見狀立即提刀過去。
鬱娘情急之下隻得暴露自己,分散流匪的注意力。
她從另一側爬出來,一邊跑一邊故意發出尖叫聲:“救命啊……救命啊……”
果不其然,流匪看到她,選擇先提刀去追她。
山穀間滿是兵戈斷肢,她慌不擇路,不知道踩到什麼,腳步滑了下重重摔在地上。
身後流匪轉眼已追過來,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像小雞仔一樣從地上粗暴拖起來,另隻手揚起滴血的大刀便要朝她的腦袋砍過去。
她惶恐閉上眼睛,死亡瀕臨的一瞬不過短短數秒,腦海閃過很多人,很多事。
忽然想到這一生滿是遺憾。
許久,預料中的疼痛也冇有下來,她緩緩睜開眼,看到本欲砍她的匪徒被人從身後一劍穿喉。
他死不瞑目,瞪大雙眼,身體向前僵硬倒下,在他身後緩緩露出一道人影——白衣染血劍如虹,目若寒星人似玉。
南廷玉。
“殿下。”鬱娘喃喃看著他。
他皺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推到張奕和塗二跟前。
“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
話落,南廷玉又精準斬殺身後偷襲而來的流匪,鮮血噴灑在他的白色外袍上,如大片醒目汙漬。
他冇有置身事外,而是領著一眾士兵以身作戰,下手狠又準,接連斬殺數位流匪,極大的鼓舞了士氣。
相反,流匪這邊在知道中計後,士氣削弱,已如強弩之末。
在南廷玉殺掉他們的三當家鬼羅刹後,他們徹底落敗,逃走不掉,不得不戰死在最後一刻。
日頭不知何時落下,峽穀升起寒意,血水彙聚成河緩緩流淌。
流匪全被殲滅,鐵騎軍也死傷不少。
南廷玉站在一堆屍骨前,看向縛著羅刹麵具的屍首。
他死不瞑目,爆裂的右眼直勾勾看著灰濛濛的天,似乎充滿遺憾,卻又可奈何,而他的兩條惡犬,死在他左右。
南廷玉收回視線,手中的劍抵著地麵,血水一點點彙落下來。
山風逐漸洗淨死亡的氣息。
“殿下,你冇事吧?”沈平沙顧不得受傷,匆匆上前問道。
南廷玉:“孤冇事。”
沈平沙笑著道:“多虧殿下您料事如神,猜測到他們可能在這裡伏擊我們,現下,我們以最小的傷亡成功殲滅所有埋伏的流匪,共計三百七十二人。”
須薄山地勢險峻,但在他們行軍路上適合做大規模偷襲的地方卻隻有兩處,一處是須薄山腳下,一處位於須薄山最高的山峰,也就是此處,渡雲峰。
這裡山脈相接,峽穀縱長,流匪若想以少勝多,隻能從這裡下手。
南廷玉這幾日時時觀察,懷疑流匪極有可能埋伏在渡雲峰山腰上,半道攔截他們,分散他們的兵力,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同鐵騎軍搏一搏。
是故,南廷玉昨晚眼睛恢複後,便立即帶上一部分士兵夜探渡雲峰,見到渡雲峰半山腰上堆滿石塊,掛有鐵索,猜到流匪的偷襲方式。
他便和沈平沙商量,由沈平沙帶隊上前,一切如舊,他則領著一部分鐵騎軍埋伏起來,等流匪入甕後再現身,將他們一網打儘。
事情也如他所料那般順利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