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抑著自己沸騰的情緒,揮揮手讓滿月先下去,她需要靜靜。
賬冊上她的鋪子掙錢不多,就一個寶石鋪子賺錢,還是因為掛著皇家天字一號的匾額,估摸著是王公貴族家夫人給麵子纔買的。
但是想到侯夫人邀請賞花,她的婢女都敢那麼回覆,這鋪子虧錢是早晚的事兒。
有幾個莊子……倒是盈利的狀態,但是……她看了一下公主府的支出,腦子嗡嗡直叫喚。
她府內上上下下加一起,竟有四千人之多!
這他媽的是皇宮嗎?
很快甘瓊英想起來……劇情裡公主府好像還真的是個宮,是行宮。
她的這個公主府,是避暑行宮的改建的,彰顯的就是她曾經多麼受已經大行的惠成帝寵愛。
再看朝廷每月應該給她的銀錢外加封地食邑,甘瓊英發現她整個公主府,就是入不敷出的狀態。
當然這隻是賬麵上的數字,她發現自己還勾連大臣,那豈不是私底下給她送的肯定比這個多出幾倍不止,否則她也奢靡不起來。
太好笑了,她堂堂公主勾連大臣受賄的賬冊,就這麼堂而皇之擺著……皇帝冇弄死她是留著過年嗎?
是她的體重還冇夠刀嗎?
算了,先不計較這個,而且受賄那點錢也不夠,還要年底才能入賬。
現在整體來看,簡單來說,就是架子鋪太大了,排場又不能輕易回縮,本就是著名笑柄了,好容易有個行宮做公主府,再縮減開支,她怕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就這,就這?!
就這樣還要蓋寺廟泡小和尚?!
對甘瓊英來說,即將麵臨的巨大虧空,比懸在頭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的閘刀還要可怕。
從小吃過各種各樣生活苦楚的甘瓊英,有一個畢生也治癒不了的PTSD,那就是——窮!
死固然可怕,但是死過一次的甘瓊英有一個最真切的體會,就是和窮相比,死就是弟弟。
如果說死隻是一睜眼一閉眼的痛苦,那麼窮,就是鈍刀子割肉,還是淩遲處死!
窮鬼落淚。
窮啊!
窮!
媽的都穿越成公主了,她為什麼還這麼窮!
甘瓊英真想掀桌子,這公主不乾了!
狠狠地一合賬本,她旁邊放著的一遝東西飛了。
甘瓊英眼疾手快一撈,拿過來一看,是銀票,嶄新的全部是一百兩麵額,厚厚一遝子!
她猛地想起來看賬的初衷。
滿月說駙馬每月來給她送銀子。
滿月說駙馬這兩月送來的銀子能乾好多事情。
甘瓊英立刻把滿月喊進來,喝了一口水,壓了下自己的氣息。
故作淡然問滿月:“駙馬每月送來多少銀子?”
滿月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敬回道:“回公主,駙馬每月送來二十萬兩。”
甘瓊英袖口之中的手指狠狠抖了抖。
她揮手讓滿月出去,又翻了賬本,打算把這個銀子的數,摺合成現代的錢估價,她掰著手指頭算。
十個手指頭不夠,她拿筆列起了算式。
一兩銀子等於……
百兩銀子等於……
二十萬銀子等於……
她一個個查著算式上的數字,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千萬?
我草!
甘瓊英哆嗦著又掰著手指頭查了一遍,腦中百轉千回暴雨狂風地肆虐了一遭。
而後抬起雙手向上,用標準的修仙姿勢,吸氣,吐氣,下壓。
然後她伸手抹了一把臉,變回那個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公主殿下。
把桌上的紙團一撕,扔掉。
半晌後,開口對著門口喊道:“來人!”
滿月立刻進來,“公主,怎麼了?”
甘瓊英也知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兵荒馬亂,但她真的很難不亂。
偌大的公主府,三位數的麵首,她的體麵,她一頓好幾十個菜的奢靡人生,基本上靠的是她那從商的駙馬每月送來的銀兩支撐。
一個月二十萬兩,按照她生活的世界摺合,基本上等於駙馬每月給她幾千萬供她肆意揮霍。
她端起茶杯,壓著手指的哆嗦,對滿月說:“駙馬冇走遠吧?去派人,把駙馬給我接回來!”
“傳太醫。”甘瓊英顫聲道,“命人穿傳太醫令親自來!”
一個每月給她幾千萬,還不要求同房,身後商會遍佈整個國家的男人,哪是什麼賤商?
那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哈尼,她的親親老公,那是她的財神爺啊!
甘瓊英本想設法和駙馬解除婚約,她對陌生男人冇有太旺盛的同理心,畢竟她自己現在就是四麵楚歌,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而且俗話說冇有愛情的婚姻註定是一盤散沙,男主角的哥哥她可要不起。
況且她一個現代人,吃不下這種包辦婚姻,往後劇情改變了,他們就橋歸橋路歸路。
可是……每月二十萬兩。
甘瓊英突然發現,她大概知道了什麼叫做一見鐘情。
回想起方纔在大殿之中,駙馬那慘白的麵龐,獨特佝僂的身形,死灰一樣卓然的氣質,外加上走路一瘸一拐的獨特……竟是那樣該死的迷人。
她隻是稍稍回憶一下,就心潮澎湃,小臉通紅。
滿月還以為公主又動怒了,聽到她這樣的命令心下巨震。難道公主終於忍不住要弄死駙馬,和皇帝徹底撕破臉了?
滿月撲通跪在地上,冒死諫言,“公主,那人已經時日無多,城中的大夫奴婢已經派人都打過招呼了,絕不會給他根治傷病。公主即便是惱,也再忍忍,畢竟是陛下賜婚,那人不能死在公主府上啊!”
滿月咚咚扣頭,道:“公主即便是再惱陛下賜了這門婚事,若是那人當真死在公主府,即便是皇上不追究,那人身後的商會遍佈整個南召,一旦他們揪住公主磋磨殘害那人的錯處不放,必會引起民怨沸騰。”
“到時候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任公主了。”
“且太醫令年事已高,就算杏林聖手,也架不住老眼昏花,一旦未能及時保住駙馬的命……請公主三思啊!”
滿月說完之後,就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有多麼厭惡這場婚姻,也知道她自從婚後便放浪形骸,實際上夜半三更,也會抑鬱垂淚。
那麼金尊玉貴,那麼驕傲肆意的一個人,甚至還有自己的如意郎君,卻生生被拆散,被賜婚給了一個商人,如何能想得開呢?
滿月等著甘瓊英的雷霆之怒。
但是甘瓊英卻眨巴了幾下眼睛,隨著滿月說出的這一番肺腑之言,更加確認她身邊的婢女們對她確實忠心耿耿。
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引起了她的誤會。
她們肯定以為她想要弄死駙馬。
甘瓊英也猛地意識到,她太激動了,一時間冇控製住自己,崩了人設。幸好她的婢女們擅長揣測她的意思。
她在劇情裡麵極其厭惡駙馬,怎麼可能突然好心給駙馬治病?
怎麼辦?
必須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
否則她突然接回駙馬,又要給駙馬診治,肯定會引起所有人的疑慮。
甘瓊英看著跪地的滿月,看著其他幾個貼身婢女戰戰兢兢的模樣,整個後背都出了一層冷汗。
甘瓊英放下茶盞,把手縮回寬大的袖口,起身繞著滿月走了半圈,腦中飛速思考著對策。
這個對策必須合理,必須能夠讓所有人都信服……
滿月被她嚇得脊背都發顫。
甘瓊英把自己穿越這一個月以來,瞭解的事情迅速串聯分析,分析她自己,也就是劇情裡麵的端容公主的為人。
她要在什麼情況下,會對她視為羞辱的駙馬轉變態度?
愛錢肯定不行,愛錢的是她和這世界原主同名同姓的甘瓊英本人,不是能是金尊玉貴長大的端容公主。
那……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