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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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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六叔

“東郭先生偶遇受傷的狼,並救了它。狼獲救後卻要吃了他,他便說,那就問問彆人是否讚成你吃了我。”

“於是他問了老牛,又問了杏樹,它們都說狼可以吃了東郭先生。”

“後遇一老翁,老翁設計殺狼。”

薑辛夷坐在床邊,拔去了先前太醫給成守義紮的銀針,她重新施針,動作輕緩,嘴裡又在說起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這聽得被故事荼毒多日的曹千戶太陽穴直突突。

“可東郭先生終究是於心不忍,在老者擊殺袋子裡的狼時,用手托舉砸落的棍子。最後老者離去,東郭先生也走了。狼奄奄一息,但至少保住了命。”

“多年後狼身上的舊疾發作,疼痛讓他對東郭先生的恨意沖天,於是上門尋仇。”

“它看見老杏樹還活著,老牛也活著,有人將它們買了下來,讓他們安度晚年。”

“它一路想著東郭先生到底是不是好人,是不是自己做錯了。到了東郭先生的家中,它守了十日,就見他十日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它心生感慨,終於放下仇恨,痛快離去。”

薑辛夷落下最後一針。

成守義醒來的前一刻,噩夢褪去,夢中人跟他揮手告彆,多般叮囑:“三哥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隱藏鋒芒,不可再冒冒失失的。”

“三哥你要去哪裡?”

林無舊不答。

成守義又追問:“三哥你要去哪裡?”

林無舊隻是笑笑,離他越來越遠。他追著他消失的影子,卻越來越遠:“三哥!”

“醒來吧。”

女子清冷的聲音瞬間將他從無儘的夢中帶了出來,成守義驀地睜眼,卻見薑辛夷正在收針。

他的餘光瞥見自己的腦門上正晃悠悠著許多細長銀針,這場景讓他眼睛一熱:“以前年輕,總是熬夜通宵辦案,久了便得了頭疾,當時……有個人就是這般替我紮針的。”

薑辛夷呼吸微頓,默不作聲。

守在屋內的眾人紛紛簇擁上前。

“大人。”

“大人。”

“大人。”

成守義的目光落在姑娘平靜的臉上,抬抬手讓他們退下去。

楊厚忠見他有話要說,便讓眾人出去。

薑辛夷說道:“李少卿和楊寺丞不必走。”

楊厚忠見自己也能留下來,大感意外,生怕她又反悔,錯過了好故事。使喚人出去就更勤快積極了,他說道:“快出去吧,大人有話要說。”

一會屋裡清場了,成守義才說道:“你一開始就不相信我是凶手,對吧。”

“為什麼你如此篤定?”

“你是他教出來的徒弟,他教的人不會如此魯莽冇腦子。”

薑辛夷唇角不由彎起,成守義看著她,連笑都這麼清冷。

她說道:“我懷疑過你,但很快就打消了念頭。”

“可你還是費儘心思來了大理寺,還要跟我說故事。我想……東郭先生就是你師父,是麼?”

“嗯。”

“可惜,狼最後都冇有救下你師父。”

兩人再次沉默。

成守義問道:“這一次,我是東郭先生,而那頭劫後餘生的狼,就是你,對嗎?”

薑辛夷“嗯”地說道:“失禮了,六叔。”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稱呼讓成守義瞬間愣神,眼眶刹那染紅,被淚水浸透。

李非白和楊厚忠也愣住了。

楊厚忠又磕巴起來:“六、六叔?”

“你真的寧可用自己的命來換楊厚忠和曹千戶的命,也不願向我要解藥活命。”

薑辛夷剛說完,楊厚忠就說道:“我這兩日不舒服,是你對我也下毒了?”

“不多,多喝兩日水就好了。”薑辛夷又說道,“曹千戶嚴重些,大概要多喝十日的水。”她又朝他們輕噓,“彆告訴他。”

“……”雖然有點不厚道但好像也不是非告訴那跋扈的傢夥不可。

成守義強撐著起身,楊厚忠忙給他墊了枕頭。他說道:“你既喚我六叔,那就是不再懷疑我是殺你師父的凶手了對吧?”

“嗯。”

李非白說道:“最開始為何你認定是大人殺了你師父?”

薑辛夷沉默許久,思量許久,終於說道,“兩年前,師父被人殺害的前一天,曾說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他翻出了一件東西,是個牌子,但他不讓我看。他出門後,就再也冇有回來。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這種事無論說幾遍,她都覺得心如刀絞,她的臉色蒼白無血,極力忍著心頭悲切,“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塊牌子。它被布裹了好幾層,儲存得非常非常好。上麵寫著……大理寺寺卿——成守義。”

李非白驀地想起成守義的腰牌曾在十年前丟失過,難道就是薑辛夷說的那塊?”

“是大理寺寺卿的腰牌?”

“是。”

“所以你懷疑凶手是成大人?不惜千裡迢迢進京殺他?”

“是。”薑辛夷說道,“師父那日說過,他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那個人,是除了我,他在世上唯一信任的人。但那是師父的想法,人都是會變的,我不信。”

成守義幾欲落淚。

李非白不解道:“那你為何要對成大人下毒,而不是直接殺了他?”

“以我一人之力是無法找到凶手的,我需要一個很有權力的人幫我。”

“所以你選中了成大人。”

“是。”

“但你不確定他是否清白,又是否會幫你。”

“是。”薑辛夷淡聲說道,“如今六叔寧死也不願獻祭同僚,我便知曉他不是凶手,也冇有變。我知道六叔會幫我,六叔並冇有忘記我師父。”

“我冇有忘記。”成守義的聲調悲憤起來,“從不曾忘記。辛夷,當年我將你師父送出宮廷,一直在找他的下落,但他從不願聯絡我,怕牽連我。可我知道你師父始終是最掛念我的人,他是我三哥,這點我永遠不會忘記。”

楊厚忠歎息道:“當年宮廷兵變一事,害了多少無辜者。”

李非白年紀尚輕,但出身官宦世家的他對十年前的宮廷兵變也有耳聞。當年太子造反奪權,火燒皇宮,幸好三皇子及時救駕,取了太子首級,救下皇上。皇上後來清剿亂臣賊子,殺了兩萬餘人。其中也有無辜者,但涉及謀逆之罪,無人敢徹查。

不久之後皇上仙逝,將皇位傳給了三皇子,也就是當今的聖上。

他冇想到薑辛夷的師父也是那場宮廷兵變的受害者。

薑辛夷問道:“你真的不知我師父是如何死的?”

成守義搖頭,頭上銀針也跟著晃了晃,閃出點點銀光:“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想知道,為你師父報仇。”

“那你去查吧,我會將我知道的一切告訴你。”

“好。”成守義勉強坐起身說道,“可是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先脫罪,對朝廷來說,身負人命的賊寇死了並不重要,但丟失的賑災官銀纔是重中之重。如今你要洗清兩項嫌疑,恐怕不易。”

薑辛夷說道:“你還不如你家少卿聰明,他料定我能入大理寺,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誒,我竟被罵腦子不聰明瞭。”

李非白想自己這怕是又被她拉了一些仇恨了。

楊厚忠說道:“那你快說說吧,案子再冇有什麼進展,恐怕你就要被移交到錦衣衛手上了。”

“嗯。”薑辛夷說道,“毒殺山賊的人,也是一個姑娘。兩個月前,她被擄上了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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