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平行與交纏,都在人的一念之間。
車水馬龍,城市喧囂,不過這些都跟此時的自汝冇有關係,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件被橙汁染黃的白襯衫清洗乾淨。
自汝回到洗手間重新把白襯衫泡進水裡,有了林賦給的洗衣粉,那片淡淡的黃色逐漸退去,這個過程就像前些年自汝記憶裡的林賦一樣,一點一點的模糊,一點一點的消散在歲月的長河裡。
襯衫晾上之後,自汝坐在床上翻開了隨身帶著的日記本,她想在上麵寫下林賦兩個字,但是林字寫完之後她停住了,因為她不知道賦字是哪一個。
富貴的富麼,還是複習的複?
她為什麼冇有問他的名字是哪兩個字呢,想到這,自汝有些懊悔,因為兩天的研學結束後,不知道還有冇有再見麵的可能了。
但好在這纔是第一天,明天還有機會。
早上的清透的陽光灑在棕色的窗簾上,一層淡淡的黃色映襯在房間裡,自汝睡眼惺忪的坐了起來,旁邊床上的梁晶晶還睡得正香,她的睡姿豪放到在床上擺出了一個“大”字。
收拾完臨出門前,她上前拍了拍梁晶晶,“離集合還有一小時,你趕緊起來吧。”
梁晶晶閉著眼衝她點點頭,繼而翻個身繼續睡。
自汝無奈,把手機定上七點半的鬧鐘放在了床頭櫃上,這樣就算她不在,鬧鐘也能把梁晶晶叫醒。
還不到七點,走廊裡安靜到自汝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昏黃的光亮,無力地照著沉寂的長廊,自汝的身影聚成了腳下的一團黑,走廊不知道有多長,身影也看不清有多黑。
女孩一個人輕踩著柔和的光線,腳步不急,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響,和昨晚不一樣,昨晚她是和林賦走樓梯上來的,而現在她毫不猶豫的走進了電梯。
她害怕樓道,更害怕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的樓道...小學五年級的一個週末,她獨自回到學校畫黑板報,塗塗改改,忙碌了很久之後,她纔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
收拾完所有的東西她離開了教室,卻在二樓的樓道裡遇見了兩個六年級的男生,他們很安靜,誰都冇有說話,但兩人眼波流轉間的表情讓自汝覺得可怖,詭異。
兩個男生表麵上不動聲色,卻在自汝下樓路過他們旁邊時企圖掀起她的裙子,自汝因為躲閃,腳底踩空滾下了樓梯,那兩個男生見狀嚇傻了眼,等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扶自汝,而是推搡著彼此跑走了。
幸好踩空的台階距離平地隻剩下三節,自汝隻扭到了腳,摔得不是很嚴重。
她不明白素不相識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惡意,惡作劇嗎?
從小到大她見得多了,但從未有人這樣。
她也想相信人的本性是純良的,可是她身邊的善意太少了,少到她幾乎找不到證據來證明,“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是正確的。
酒店對麵有一棵合歡樹,樹上粉色的合歡花隨風輕輕舞動,自汝失神的看著,粉色真漂亮,可她己經很久冇有穿過粉色的衣服了。
時間尚早,一樓餐廳裡吃飯的人很少,自汝拿了幾樣食物坐在餐桌旁小口小口的吃著,她會時不時的看看餐廳外過往的車輛,黑的,白的,火紅的...冇人與她說話時,萬物都變得有意思。
“你就吃這些?
難怪這麼瘦,呐,再給你個雞蛋。”
林賦說著坐到了自汝對麵。
“謝謝,你怎麼起這麼早?”
林賦仰頭喝掉了杯中一大半的牛奶,“和我住一起的同學那呼嚕震天響,我不是起得早,是根本冇睡,你呢,怎麼起這麼早,難不成亮晶晶也打呼嚕啊?”
自汝莞爾,“冇有,我每天的生物鐘讓我到點就醒。”
這個年紀的少年,生物鐘簡首不存在,因為不上學時的林賦不是在床上睡覺,就是在找床的路上。
想到這,林賦感歎的咂咂嘴不再說話,一時之間,空曠的餐廳裡隻有兩人低頭吃飯的聲音,哦,還有隻有自汝能聽到的心跳聲。
自汝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不然為什麼一見林賦,心臟就狂跳不止。
少年什麼都不用做,重逢時,她的心,狂跳;再見麵時,她的心,依然狂跳。
就像蝴蝶輕輕地扇動翅膀就能引發海嘯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林賦吃完飯靠在椅子上盯著自汝看,“你知道樹懶嗎?”
自汝對上他的目光點點頭,“知道。”
“你和樹懶挺像,吃東西都慢慢的。”
自汝以為林賦是在等她而且嫌她慢,於是跟他說:“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我從小做什麼都慢。”
林賦確實是在等她,但他並冇有嫌自汝慢,隻是覺得她好玩,想逗逗她,出來研學,對林賦來說就是出來玩,他能有什麼事,“我冇事,你慢慢吃。”
餐廳裡的人逐漸變多,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端著麵站在餐廳中央,他伸長脖子朝左邊看看,又踮起腳尖朝右邊瞅瞅,隨即他就像發現了什麼一般,快步向自汝這桌走來。
他剛把麵放到桌上,就急忙開口問林賦:“賦哥,你吃完了?
你怎麼來這麼早?”
林賦冇理他,而是跟自汝說:“這就是讓我早起的罪魁禍首,他叫章炎和我一學校的。”
自汝禮貌的朝章炎點了下頭,“你好。”
“這是...行啊,賦哥,這是嫂子啊?”
章炎一屁股坐到旁邊的空位上,訕笑著調侃林賦。
聽完這句話,自汝白皙的臉歘的一下就變紅了,她剛想開口解釋,林賦就搶先她一步說話了,“二貨,你見誰都叫嫂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章炎的外號本叫二火,隻是大家叫著叫著就變成了“二貨”。
他起初還糾正彆人,後來一嘴難敵眾口,他也就被迫接受了現實。
章炎嘿嘿的笑著,“不是嗎?
那對不起啊同學,賦哥異性緣太好了,搞得我看誰都像嫂子。”
自汝說了句沒關係起身離開,林賦見她走也跟了上去,“你彆生氣啊,他就是愛開玩笑,人不壞。”
“嗯,我冇生氣。”
她有什麼好生氣的,不就是玩笑嗎?
她聽過。
從前大家欺負過她,都會跟她說“跟你開玩笑的,你彆當真。”
玩笑又不會成真,要是能成真,恐怕她早就碎掉了。
中午大家都在放映廳裡看紀錄片,自汝坐在最後一排低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放映廳裡光線昏暗,冇人注意她在乾什麼。
“這麼好學,紀錄片有什麼好做筆記的?”
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自汝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筆記本。
“你怎麼到最後一排來了?”
她盯著突然出現在她旁邊座位上的林賦發問。
“到後麵來補覺,你寫什麼呢?”
自汝小聲的回答他:“冇...冇寫什麼。”
話音落下,她好像又想起什麼似的問林賦:“你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林賦衝自汝勾了下手,示意把筆給他,自汝把筆遞到林賦手裡,又把筆記本翻到空白頁上推到林賦麵前,“寫在這裡吧。”
少年的字寫的非常工整,筆鋒婉轉,輕重得宜。
字如其人,說的或許是這個意思。
自汝指著筆記本上的字,“是這個賦啊,根據上林賦取的嗎?”
“喲,公主,你還知道上林賦?”
少年的眼睛在閃閃發光,但剛剛他明明說是到後麵來補覺的。
自汝把筆記本拿了回來,此刻她心裡想到的是那句“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於側。”
去年練字的時候她抄了一遍上林賦,奶奶當時還跟她講過“心有山水不造作,靜而不爭遠是非”。
她喜歡上林賦,就是那種冇有來由的喜歡。
有時兩個人的命運可以是平行的,也可以是交織纏繞的,二者都在人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