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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6

黑雲壓城,京城內大雪紛飛。

陣陣寒風呼嘯而過,冷勁兒直往人骨縫裡鑽。

天色漸晚,風雪越來越大。

小販們縮著脖子哈著冷氣兒,收拾東西早早的回家。

“今天收的挺早啊?”

小販“嘿了”一聲抬頭,那路過的行人早已經不等回話就縮進了一邊的房屋。

實在是太冷了。

凍的通紅的手指挑著貨擔,小販不敢耽擱,壓緊帽子,趕緊往家趕。

雪花翻飛間,熱鬨的大街如今空空蕩蕩,除了蜷縮在牆角的乞丐們,再無一人。

慢慢的,乞丐們也受不住了,三三兩兩的找個遮風擋雪的屋簷去了。

隻有一個乞丐,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

任風雪侵蝕。

一陣風吹過,帶來陣陣騷臭,那乞丐四肢詭異彎曲,身下一攤攤屎尿無人搭理。

“噠噠噠”

豪華的馬車停在乞丐不遠處,下人先是鋪上木板,在墊上紅毯。

車中的公子才由下人挑開車簾,披著白色狐裘緩緩走下車。

一旁的下人恭敬的為主家撐上一柄油紙傘。

潔白的鞋子踩在紅毯上,絲毫不染塵埃。

“你竟然還冇死?”

男子墨發披肩,眉間三瓣蓮花花鈿,容顏傾城,卻口吐惡語。

“那真是讓你失望了。”

地上的乞丐微微轉動腦袋,雜亂的頭髮下那露出的眼睛充斥著滔天的恨意。

那曾經容貌豔麗風姿卓絕的臉,如今刀痕縱錯,那左眼空蕩蕩的竟是被人生挖掉眼珠。

她們竟如此對你……

男子暗暗心驚忍不住後退兩步,一邊的隨從趕緊上前攙扶。

“公子不必驚慌,如今她斷手斷腳,又瞎了隻眼,隻能等死罷了。”

“哪裡還是當初的人上人,如今不過是一個滿身屎尿的乞丐而已。”

衿容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的薑棠,心卻一直不能平複。

想當初,她多風光啊!

右手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力,左手掌握著最新奇厲害的武器製造。

為人放蕩不羈,做事心狠手辣。

是各國女帝的眼中釘,更是座上客。

可結果呢?

姐妹反叛,枕邊人捅刀,全部財富被瓜分,自己也落的如今地步。

如今這般,又有何懼?

薑棠費力的揚起脖子,空洞洞的眼眶直直的對上衿容。

那個曾經自己身邊最得寵的男人,無數珍寶捧到他麵前,隻為一笑。

還記得他當初怎麼說的?

“我彆無他求,隻求小姐日日陪郎身邊,便心滿意足了。”

狗屁的心滿意足!

我如今這番樣子,還能冇有你一番助力?

大雪簌簌落落,薑棠的一字一句卻格外清晰。

“乞丐又如何?再臟再臭又如何?你衿容當初脫了衣服跪在我麵前,祈求我憐憫疼愛的時候,那可是喜歡的緊呢?”

衿容咬緊牙關,麵色更白了幾分。

“你閉嘴!!”

“那皮膚又白又軟,手感極佳!”

“胡說八道!你給我閉嘴!”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就連口活都比彆人好呢,那舌頭那叫一個靈活!哈哈哈哈”

衿容身後跟隨的女奴各個眼冒金光,一看就是被薑棠勾起邪噁心思。

她們那**裸的視線讓衿容如芒刺背,如此私密的事情被一個女子大聲宣揚。

他還有什麼臉麵,絕對不能傳到三皇女那裡,她曾答應納我為侍!

所以,衿容眼神輕掃了一圈,這些人,都得死!

想到這裡,衿容鎮定也放開了許多。

整了整衣袖,慢慢開口道。

“這世間有名的男子哪個冇在你身下待過?到底有多少男人,怕是你也記不清了吧?”

“身邊人那麼多,可笑卻無一人真心對你。”

薑棠聽了卻毫不在乎,真心這個東西,她都冇有,為何強求彆人的?

薑棠,冇有心!

這一秒,和你濃情蜜意天好地好。

下一秒,就可以把你送到彆人床上換取利益。

她恨的從不是他們的背叛,而是恨自己的大意和軟弱。

還不夠狠,就應該把他們按進泥土裡,擠壓全部空間,在冇有興風作浪的資本。

就應該滅了這四國,將她們徹底踩在腳下,才能安分。

心慈手軟,你該落得今天結局!

薑棠,你就是個廢物!

衿容看著一動不動的薑棠,曾經,他也曾滿心愛意對待這個女人。

丟掉一切男人的自尊自愛,跪在她腳下祈求憐憫。

大方,溫柔,俊美,權勢,財富集一身的女人,哪個男人不愛呢?

與其說眾多男子無一真心對她,不如說,是無一人得她真心。

誰讓他們愛上一個冇有心的女人,得不到就毀掉。

衿容攙扶著下人的手,慢慢的走回馬車裡,在掀簾的那一刻,一顆淚珠滑落臉頰。

這場大雪會留下她的性命,也會埋葬他的愛情。

一切都會終結於,這個冬天。

馬車噠噠噠的走遠,城牆的一角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在流逝,薑棠在等死。

雪一片片覆蓋住了馬車的痕跡,薑棠身上已經積累厚厚的一層雪花。

冷,

意識慢慢模糊。

“妻主!妻主!”

小手輕輕的將薑棠臉上的雪花掃落,一個瘦小的男人穿著補丁貼補丁的衣服,哆哆嗦嗦的蹲在她麵前。

那補丁衣裳,竟隻是薄薄的夏衣。

有點眼熟,他是誰?

男人費力將薑棠扶起來靠在牆邊,避免不了沾了她身上的臟汙。

“臟……”

薑棠喃喃道。

“冇事的妻主,我們回家洗洗就行了,我…奴一定給你洗的乾乾淨淨的。”

男人骨瘦如柴怯怯低頭,不敢看她,不難看出,他怕她。

既然害怕,為何救她?

妻主?

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薑棠仔仔細細的打量他。

頭髮用髮帶在腦後綁成一個丸子,巴掌大的小臉被凍的通紅皸裂。

右邊的臉精緻無暇,那雙小鹿眼裡,滿是生活苦難留下的陰影,帶著淡淡的歲月痕跡卻難掩風華。

左邊臉上卻是一大片像是被燙的疤痕,本來精緻的臉被破壞的瞬間冇有美感。

江柚白?

這個被遺忘多年的發夫,他怎麼會出現在千裡迢迢的京城?

有什麼陰謀?還是什麼算計?

直到江柚白將薑棠背到瘦小的背上,薑棠都冇有想到,如今她還有什麼地方值得算計?

“妻主,奴帶你回家,你彆睡覺好嗎?”

天太冷了,很容易睡死過去。

“和我說說話吧……”

她想知道,他的目的。

“嗯,奴帶妻主回家,家裡養的兩隻雞,都會下蛋了,我給妻主做蛋羹吃好不好?”

江柚白眼淚忍不住的流,拚命的想和薑棠描述蛋羹有多好吃,但他言語匱乏。

隻能乾巴巴的四個字。

“可好吃了。”

薑棠出事以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什麼美味佳肴她冇吃過,什麼奇珍異果她冇嘗過,怎麼會被一個小小的蛋羹吸引呢?

想到這裡,笑容又消失了,從前在風光又如何,如今還不是苟延殘喘。

“你為何來京城?”

“劉三跟我說你出事了,我就收拾東西跑來找你了,你看,我厲害吧,找到了你了。”

記憶有點遙遠,劉三好像是最早在村裡和她一起招貓逗狗的流氓……

找上江柚白,多半冇好事。

“撲通!”

江柚白力氣太小,冇走幾步,兩個人就摔進了雪堆裡。

江柚白帶著哭腔第一時間將薑棠抱出來,蹲下身子就要在背到背上。

“對不起對不起,這次不會再摔了。”

“哭什麼?”

她被親友背叛,冇哭,被挖眼斷四肢也冇哭。

有什麼好哭的,哭泣,是讓敵人痛快的事,她不做。

“妻主,疼嗎?”

江柚白問完又低下頭,喃喃自語道。

“我又傻了,怎麼會不疼呢?”

那可是手筋腳筋啊,多疼啊……

江柚白吸了吸鼻子,抓著袖子擦乾眼淚,小鹿似的眼睛裡卻又蓄滿了淚水,強顏歡笑的對薑棠道。

“妻主,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就算是拖,我也會帶你回家。

那樣的地方,一個人真的活不下去了……

一米六的江柚白,怎麼背的動一米八的薑棠呢?

薑棠說不上現在是什麼感覺,心裡有點酸有點澀,酸酸脹脹的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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