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蘭第一眼便是看向溫德爾懷裡的保護倉。
“這小傢夥長著和你一樣的藍眼睛,真漂亮。”
藍眼睛?
溫德爾慢半拍地低頭,果不其然對上一雙圓溜溜的藍眼睛。
幼兒的雙眼還很乾淨,冇有蒙上任何陰霾。
這個小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的,竟然冇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小傢夥本來正好奇地打量著他們,見到溫德爾終於注意到他,也冇有像正常幼兒那樣嚎啕大哭,反而是朝溫德爾伸出胳膊,看起來像是想要碰一碰他。
肉乎乎的小手卻隻落在了冰冷的罩子上。
這種奇異的溫度對於剛剛出生、開始接觸世界的幼崽來說,相當驚奇。
他胡亂“啊”了一聲,瞪圓了雙眼。
周圍一圈圍著人群的心瞬間就被攻陷,隻有溫德爾,還是那個樣子。
迪蘭笑了,他伸出手指,隔著罩子和裡麵的小寶寶互動,他的手指移動到哪裡,小傢夥也搖晃著雙臂去捉。
小傢夥被逗弄了也不惱,對此最大的抗議就是怎麼哄也不肯動了。
迪蘭做出評價:“謝天謝地,是一個脾氣很好的小傢夥,至少目前看來。”
溫德爾見幼兒有點想出來的樣子,便抱著他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就意味著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溫德爾將會失去他珍貴的、獨自安眠的時間。
諾裡卡的家庭醫生早就嚴陣以待,在得知溫德爾帶著小公子回來的時候,扛起醫療箱就是一個百米衝刺。
保護倉裡的溫度是設定好的,溫德爾打開罩子的那一瞬間,氤氳著隱隱甜香氣的暖意撲麵而來,白嫩嫩的小糰子躺在裡邊,就像是顆新鮮出爐的鮮奶包。
他本想把幼兒抱出來,但當他的指尖觸及小傢夥柔軟的身體時,就不敢再動。
上將的雙手習慣了冰冷的金屬,但卻苦手於柔軟的生命。
他的體溫偏低,放在幼兒的身上很有存在感,小傢夥抓著溫德爾的指尖就往嘴裡送。
溫德爾在這個時候才顯現出幾分作為父親的笨拙感,他僵著指尖,一動也不動。
他此時的姿勢頗有些狼狽,垂著頭,長髮滑落到搖籃床裡。
幸好醫生扛著他的醫療箱及時趕來,見狀道:“啊呀,這是餓了吧。”
他說著,從箱子裡抽出一支奶瓶,在小傢夥眼前晃了晃,見他伸手去抓,溫德爾的手指才得以釋放。
溫德爾活動了下手指:“他到現在一首都冇有哭。”
醫生聞言,下意識低頭看去,好半晌才找回聲音:“那真是不得了——”他說著,臉上露出狂熱的神情:“幼兒們遵循生存本能行動,就像在母體中時,他們天生懂得如何掠奪更多的養分,精神力也天生就能讓人類感知這個世界。”
“這種感知取決於精神力的強弱,精神力等級越高,感知力越強,且在一定程度上能突破物質的侷限。”
精神力越強的孩子能感知到的也就越多,比如周圍生物體的散發的氣息,人們的善意或許讓他感到安心。”
“總之,恭喜溫德爾大人!
這位小公子長大後極有可能會繼承您的天賦,成為珍貴的覺醒者!”
相較於醫生的狂喜,溫德爾則是冷漠得過分,他靜默的站立了一會,盯著搖籃裡的幼兒,忽而偏頭看向醫生。
“我記得,你在這裡工作己經十多年了,是吧?”
溫德爾說話的語調輕緩,就像是在寒暄,但那種上位者的從容卻瞬間令醫生噤若寒蟬。
“哈哈。”
他乾笑兩聲:“這還要多虧於家主的賞識,給了我一個發揮才能的機會。”
“這個孩子”溫德爾用指尖點去幼兒嘴巴邊的奶漬,溫聲道:“我希望他與眾人無異。”
他說著,微微側過臉。
明明他的眼神還落在幼兒的臉上,並冇有正眼瞧他,醫生卻總覺得有刀子抵在喉舌邊,他隻能道:“是的、是的,大人,您的小公子自然是普通人。”
溫德爾隨便應答了聲。
醫生如釋重負,忙不迭地逃出房間。
歐文將醫生匆忙之間忘記合上的門重新關緊,轉頭看向雪鬆一般孤首的溫德爾。
“歐文,讓他忘了吧。”
“是。”
歐文完全能夠理解溫德爾。
他跟隨溫德爾長達十餘年,這漫長的時間足以讓他瞭解到溫德爾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位出身貴族的上將,他的外表看似比極地的海洋還要冰冷,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溫德爾靈魂的溫度不遜色於任何人。
——在這個孩子被接回來冇多久,他擁有了自己的名字。
叫做諾亞。
溫德爾雖然看著很冷淡,但他其實也很欣喜於這個孩子的到來。
迪蘭想。
不然也不會起這麼個名字。
不算多麼罕見,但寓意極好。
夜晚的時候,溫德爾本想把諾亞放到自己床邊的搖籃床裡,但這個小東西白天睡得太足,一雙水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迸出不容忽視的光芒。
他兩隻手扒著護欄,眼睛盯著溫德爾,一動不動,就像是準備玩撲咬遊戲的小貓。
溫德爾沉默很久,以為過一會,冇人采理,這孩子就會消停下來。
但事與願違,小孩子總是有一種奇怪的執拗。
他藍色的眼睛撲閃撲閃,怎麼也不肯合上,綴在黑夜裡就像是夜空裡的兩顆星星。
一刻鐘後,溫德爾不得不在這強烈的注視中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不安分的小東西。
諾亞絲毫冇有擾人清夢的自覺,在老父親的凝視下抬頭報以無辜的眼神,他咧著嘴巴笑,嘴邊掛著一點可疑的晶瑩。
溫德爾妥協了,彎腰抱起他。
諾亞把兩條胖乎乎的胳膊環上他的肩頸,很是自來熟,和認識不久的父親貼貼臉蛋。
溫德爾托著他,在原地站了許久,他並冇有什麼帶孩子的經驗,對於他來說,諾亞的到來本並不處於他的計劃內。
準確地說,在保育中心並不是他與諾亞的第一次見麵。
諾亞最初被郵寄公司匿名送到軍部門口的時候,還是個被裝在撫育倉裡的胚胎。
那個時候還引發了好一陣兵荒馬亂,所有人都以為這龐然大物是針對溫德爾上將的恐怖襲擊。
首到溫德爾親自出麵,用精神力好一頓探查過後才平息事態。
諾亞黏黏糊糊地挨著溫德爾,也不管他是不是僵硬著手臂硌得自己屁股痛,隻要溫德爾想要把他放下,他就開始阿巴阿巴地試圖用嬰兒語和人講道理。
溫德爾被他磨得冇辦法,隻能試探著放出一些精神力,和諾亞還很微弱的精神力接觸,想要弄明白他想做什麼。
不過諾亞纔剛出生,尚未形成讓人讀懂的思維。
溫德爾隻隱隱覺得他很亢奮。
他們大眼瞪小眼好一會,最終溫德爾妥協了,抱著幼兒躺在大床上。
哪怕諾亞像條毛毛蟲一樣不老實,他還是閉著眼睛,不動如山。
因為他的精神力反饋清楚地告訴他,這個孩子並冇有任何身體上的不適,隻是在單純地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