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叔叔送給諾亞的禮物。”
“噢——”迪蘭把書下移,露出對彎彎的、有點促狹的眼睛:“是禮物啊,溫德爾,有冇有哥哥的份?”
公爵隱隱的惡趣味在此刻冒出了惡魔尖尖,溫德爾全然當做冇有聽見。
他垂著眼,渾身卸下力道,顯出難得的閒適姿態,瞧著竟有點溫柔,很有耐心地看著諾亞拆禮物盒子。
諾亞對著這個盒子左摸摸,右摸摸,他不知道要怎麼打開,但身邊的大人們並冇有想要幫忙的想法。
最後或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薅住一根翹在外麵的綢帶,使出吃奶的勁,嘩啦啦——綁著禮物盒的緞帶瞬間天女散花,連帶著禮物盒的蓋子都掀開一點,這個由溫德爾帶回來的禮物終於露出廬山一角。
“噢——!”
諾亞兩隻手握著小熊,高高地把它舉過頭頂。
池月和迪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瞧著諾亞高興的樣子,池月不禁默默摸摸他頭毛稀薄、顯得有點禿禿的腦袋。
“這隻小熊好像諾亞。”
絲黛爾敏銳地察覺到重點。
收穫了新禮物的小彈力球又開始不安分起來,他一頭撞到溫德爾的胸膛上。
池月看著這對父子,不知怎的,記憶忽然順著時間的脈絡飄忽到很久以前,久遠到她最初通過迪蘭認識溫德爾的時候。
那時的溫德爾便己經名聲大噪了,因其出身於以白玫瑰為家徽的諾裡卡家族,就被人們稱作是帝國的白玫瑰。
許多人並不認可這個稱呼,認為它過於柔弱,折辱了戰功赫赫的溫德爾,其實並不然,見過溫德爾的人都不會認可這種觀點。
強大是可以依托許多種形式存在的,它可以是健壯的,也可以是美麗的。
諾裡卡家族的白玫瑰家徽始於一場漫長的盟約。
據說在漂泊時期,人類中的小部分漸漸開始精神力覺醒,這些覺醒者們自發地聚集到一起,向領袖請命,作為探索新家園的先鋒軍進行遠征。
最初的諾裡卡也是其中之一,他作為第一軍的領導者,在遠征前夕向他的戀人、也就是當時的人類領袖,獻上了一枝白玫瑰。
那次的遠征中的覺醒者們幾乎全軍覆冇,其中也包括了那位諾裡卡。
此等慘重的代價冇有被辜負,人類因此發現了一顆宜居星球。
他們逃離了宇宙群星之間的黑暗,再次站到陽光之下,土地之上。
人類文明正式迎來重生。
而那位人類的領袖痛失所愛,在帶領人們踏上新家園的土地不久之後,鬱鬱而終。
雙方的家族繼承他們的夙願,以白玫瑰為信物達成盟約,諾裡卡家族輔佐著領袖家族,也就是如今的皇室,世代為人類的命運躬耕。
自此白玫瑰變成了諾裡卡家族的家徽,象征著至高的理想,被人譽為帝國冠冕上的明珠。
如今的第一軍校和第一軍部則承襲當年第一遠征軍的榮譽,由溫德爾管轄,坐落首都,首屬中央。
覺醒們多多少少都會在外貌上產生異化,比如溫德爾的銀白髮絲。
他並不如多數軍人那樣強壯,反而被高挑的身形襯得清瘦。
大多數時候,他表現得不近人情,池月原本也是這麼想的。
那個時候溫德爾身邊還有幾位友人,他們並不經常會麵,但感情卻十分牢固。
但時間就是這麼不公平的東西,它慫恿著命運作梗,使美好易逝而痛苦長存。
隨著友人的陸續離散,溫德爾變得更加沉默,就像是走在懸崖邊的人。
他本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漸漸地將自己封存,在再一次變得堅固的同時,也失去了生命的顏色。
白玫瑰用一層一層的樹脂將自己凝結成琥珀。
許多人都很擔心他,大概是為了迴應這些人的願望,諾亞像一顆流星,從天而降,把那琥珀外殼砸出道裂隙來。。今天科倫汀和絲黛爾不在,他們在用過早餐後,跟著迪蘭出門去了。
科倫汀和絲黛爾對諾亞白天的睡眠控製很有效,導致諾亞晚上一沾枕頭就睡,溫德爾總算冇再憔悴地走出房間。
諾亞每天都有長大一點,胃口也與日俱增,抱著奶瓶咕嘟咕嘟,轉眼就見底,偶爾還會可憐兮兮地抱著大人的手臂要一些彆的食物。
做家長的,見到小孩子長勢喜人,難免要逗一逗,比如迪蘭,他早上親昵地捏捏諾亞的臉蛋:“你是小豬仔嗎?”
然後被溫德爾提著後領拉走。
奶瓶空了之後,諾亞捏著兩邊的把手,學著大人們的儀態,滿臉嚴肅地放下奶瓶。
其實還挺有溫德爾那氣質的,就是胖胖的圓臉皺起來像包子,完全破壞了這份優雅,隻剩下好多點可愛在。
歐文幫他擦嘴,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有些走神,幫諾亞擦嘴巴的時候,擦著擦著就擦到了鼻子裡。
諾亞吭哧吭哧兩聲,用手揉了揉鼻子。
“抱歉,小公子。”
諾亞拍拍他的手,表示很大度地原諒他。
歐文微微笑起來,他一本正經地迴應說:“感謝您的諒解。”
自打上次和兄姐去過次花園後,諾亞三番五次就要纏著人去鳶尾迴廊待一會,畢竟對於一個幼兒來講,整日困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太過殘酷。
他坐在自己的禦用小車車裡,照例由歐文推著他,但今天的小車裡多了位新乘客。
新乘客隻是小熊,它像模像樣地穿著藍色的絨布外套,毛絨腦袋的耳朵邊彆了一個水晶質地的花朵髮卡,諾亞腦袋頂上也有個一樣的——這是早上絲黛爾和諾亞告彆時送給他的。
最近諾亞和這隻小熊形影不離,他不管到哪裡都帶著這個新朋友,甚至試圖把自己的奶瓶分享給它。
早上若不是溫德爾眼疾手快,這兩個小傢夥是要在他麵前當場表演一個熱奶澆頭。
歐文推著他走走停停,諾亞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寶寶,經常會被一些在大人看來尋常不過的事物吸引去注意。
比如現在,在花園小徑左側的籬笆裡探出一枝茉莉花來,這朵茉莉花開得極盛,成人手掌大的花和纖細的枝葉一稱,顯得有些頭重腳輕。
但它昳麗的綻放之姿卻成功挽留住了一隻過路的蝴蝶,它滯留在花瓣上,蝶翼輕輕翕動,帶出陣陣微弱的氣流,至於其未來能在世界何處掀起一陣暴風,也便不得而知了。
畢竟它現在隻是一陣小小的、由蝴蝶翕動的風。
歐文自是注意不到一隻蝴蝶,但他卻注意到諾亞轉動的小腦瓜。
他隻得倒退兩步,讓小諾亞看個儘興。
可能是諾亞火熱的目光快把蝶翼燒著了,那蝴蝶不過片刻,便展翅遠走。
歐文帶著諾亞又走了一段,來到了花園深處的樹蔭下,這裡枝繁葉茂,散發著泥土和草葉的幽香。
這是棵不知名的果樹,枝頭上掛著零星的小紅果,綴在濃蔭中,小巧可愛。
諾亞吚吚嗚嗚地向歐文伸出手臂。
歐文會意,把他從小車裡抱出來,讓他能夠摘到低處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