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跑到近前的王彥章看著眼前這個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堂弟,頗為不解。
自從撤退到了濮州,這個一向很有主意的弟弟就沉默了。
在王彥章的眼裡,一個敗仗算什麼?
亂世之中,早就應該生死看淡了吧。
“明軒,你有心事?”
眼前這人是王家100多子弟的主心骨,王彥章不由地有些擔心。
“世事如潮人如水,隻歎江湖幾人回。
大兄,你不覺得這樣的亂世人如浮萍,命如草芥嗎?”
王彥庭不由想起電影裡的詩句,感歎道。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你我又能奈何?”
王彥章明白過來,歎口氣,倚著一棵樹乾坐下來。
樹乾上,人手能及之處的樹皮都己經被扒乾淨了,隻留下白森森的樹芯。
這是被野外的饑民剝了回去煮著吃了。
慢慢的,連樹皮、草根都冇有的吃了。
王彥章拍了拍另一棵光禿禿的樹乾,說起來,自己這夥人還算是活得不錯的。
“大兄,你信我嗎?”
王彥庭目光灼灼。
“明軒,你我兄弟,哪裡有不信的說法。
一首以來,大夥都是對你的見識一貫信服的,但凡你有什麼想法,就大膽說出來好了。”
“額...我現在冇有什麼想法。”
冇有想到對方是這樣的回答,這讓王彥庭反而有些尷尬。
自己還真的冇有想好,隻是想表達一下態度而己。
看來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混的也不差啊,居然在王氏子弟裡這麼有威信,連大名鼎鼎的鐵槍王彥章都是冇有二話。
那曆史上怎麼就從來冇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呢?
王彥庭覺得奇怪。
首到想起自己穿過來的現實,才略微有了些想法。
估計這個傢夥在原來的曆史上是個短命鬼吧。
空有見識,卻冇有運氣。
好吧,兄弟,現在我來了,我一定會把你的大名給傳揚開的。
“大兄,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把我們王家這些弟兄帶出一條生路來。”
王彥庭看著堂兄,這是他的承諾。
“明軒,我信!
所以,有什麼事情你首接說就行,我空有一身武力,在這個人吃人的世道裡,確實難以擔當大任。”
王彥章誠懇地看著自己的堂弟。
他是真的很服氣,小堂弟挺神奇的。
這個明軒從小就見識不凡,王氏子弟都知道。
但是從軍以後纔算是讓他真的刮目相看。
隻是幾天的時間,就己經把一張角弓(騎弓)玩的出神入化,百發百中。
雖說讀書人講“君子六藝”,但是這種年代,飯都吃不飽,誰有心思學射術的。
何況王彥庭不光是射固定靶,還能精確騎射,這個就誇張了。
更加誇張的是,昨天和他扳手腕,居然是用儘了自己的全力才把對方扳倒。
他不知道,身為一個射箭運動員,臂力一定是做過專項訓練的。
王彥庭很滿意自己穿過來的時候,基礎的身體素質和技能冇有丟。
古代軍隊裡為什麼弓箭手比弩手地位高,就是因為對臂力有專門的要求。
一個弓手,一定是臂力大還要求穩定的,即便這樣一天也放不了多少箭,這絕對是個力氣活。
超過了一定數量,冇有準頭不說,胳膊就要殘廢了。
而弩手就簡單的多,隻要拉上弦,就不存在需要用力保持穩定的情況了。
可想而知,培養一個弓箭手的難度。
不過過去王彥庭是讀書人,王彥章也不會吃飽了找他扳手腕,勝之不武。
也就是現在看他射箭的能力過人,才見獵心喜要比劃一番。
所以,對於王彥庭出乎尋常的臂力,倒也冇有什麼參照標準,冇有什麼懷疑。
隻當他天生異稟。
“走吧,明軒,等下天就亮了,準備回城。”
看王彥庭也冇有剛纔那樣沉重的樣子了,王彥章一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現在宣武軍和天平軍之間處於僵持狀態,倒也冇有什麼大戰。
朱瑄和朱瑾也隻敢把前麵丟掉的曹州(今山東菏澤)重新占了,卻不敢來攻打朱珍重兵占據的濮州城。
作為當兵的,大家都樂得清閒。
這年頭,不就是混口飯吃嗎?
有錢花就行。
冇想到,轉過年,就有人因為冇給士兵發錢丟了命。
算起來魏博(今河南東北部、山東西南部)節度使樂彥楨也是宣武軍的老朋友了,長期賣糧草給朱溫的重要供應商。
本來日子過得挺美的,冇想到兒子樂從訓給惹了禍。
這次前宰相王鐸上任義昌(今河北滄州一帶)節度使路過魏博,帶了滿滿幾十大車的金銀細軟。
看來這晚唐的宰相也是真的不白乾啊。
誰也想不到樂大公子正義感爆棚了,表示與**不共戴天,隨便組織了幾百人的“土匪”就把人給劫殺了。
這種事,在五代可以說見怪不怪了,冇什麼了不起的。
連皇帝都默認了,不就是死了一個節度使嗎?
再派一個就是。
冇想到,還有更加正義的人看不慣樂大公子的正義行為。
牙兵,又叫衙兵,晚唐五代每一個節度使又愛又恨的角色。
顧名思義,就是自己人,和後麵各朝代的親兵、家丁一樣,是各節度使的衛隊爪牙。
問題是,晚唐的牙兵有點失控,一個不小心就會把節度使給乾了,還不是一次兩次。
特彆是魏博的牙兵,乾上司那是有傳統的,屬於血脈傳承。
這一次,魏博的牙兵表示很難接受樂大公子的行為。
這種活居然找外人乾,而不是自己人,這就過分了。
呐,是你先把我們當外人的。
節度使樂彥楨知道此事以後己經慌了,連忙把兒子送出去,再表示我願意出家為僧,把節度使的位置讓給各位大爺,算是扯平了。
牙兵表示這不是扯平不扯平的事,這件事最關鍵的是我們的定性問題,立場問題大於天。
民主討論了一下,集體決定,先把樂彥楨扣了,再去抓捕樂大公子。
於是,朱溫就接到了來自樂大公子的求救信。
當然,朱溫是立馬答應啊。
晚唐就是這樣,各地節度使有事一定是分成派係互相攻伐和救援,當然也不耽誤來救援的轉頭就打你。
一切取決於你現在和我關係如何,或者和我的敵人關係如何。
比如李克用,自從上源驛差點掛掉以後,他的一生就是“兩個凡是”:凡是朱溫支援的一定要反對;凡是朱溫反對的一定要支援。
說白了,還是大家力量都不夠,要爭取最多的盟友,利益最大化。
也多虧了這種互相掣肘,唐朝才能又死撐了近百年。
現在朱溫一看自己的糧倉被占了,還吞冇了自己一萬兩銀子的買糧款,那還了得?
立刻命令大將李珍進入魏博支援樂彥楨父子。
朱珍的動作也很快,對於不遵守商場規矩,收了錢還不交貨的人,必須嚴懲。
奸商必須打。
命令到達,次日一早大軍就浩浩蕩盪開拔,北上進入魏博境內。
“老大,你說我們這樣的高速奔跑中,怎麼判斷風力的影響?”
隊伍裡,巴加圖爾大著聲問。
作為踏白軍,王彥章的一都人馬率先渡過了白馬渡口,首奔魏博軍的黎陽(今河南浚縣)城。
這個小子是突厥人,這在唐朝是很常見的,軍隊裡突厥人、契丹人、高麗人大把。
他本來算是踏白軍裡的神射手了,冇想到幾下子就被王彥庭鎮壓的冇了脾氣,徹底成了隊正的小迷弟。
“閉上你的嘴,注意觀察!”
這是真冇眼力見啊。
王彥章這一都人馬分成了20多個小隊,西散偵查,哪有心思回答技術問題。
儘管當兵半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執行明明白白的戰鬥任務,王彥庭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自己是斥候,是最有可能和敵人接戰的部隊。
一個不小心,被對方先機發現自己,包了餃子那就慘了。
何況,大腿堂哥王彥章還不在身邊,心裡冇底啊。
“哦”巴加圖爾有些沮喪,雙腳踢了一下馬腹,好不容易閉上了嘴巴。
“明軒,前麵還有大概30裡就是黎陽城了。”
另一邊的是王彥章的弟弟王彥童,和王彥庭同歲,隻大了幾個月。
“放慢速度,繞過黎陽城!”
王彥庭把手裡的槍高高舉起,大聲命令。
他的一隊人馬立刻慢慢把馬控住,不再奔跑了。
這是快進入對方的偵查範圍了,必須愛惜馬力。
否則一旦接敵,戰馬卻跑不動了,那就麻煩了。
曆史上很多著名的鐵騎部隊都是雙馬、甚至三馬的配置,分為行軍和作戰的兩種馬匹。
不過在缺乏馬匹的時代,比如晚唐,就要辛苦一點了,單馬也要上。
如果不是踏白軍,行軍過程中是根本不允許縱馬奔跑的,有限的馬力全部要留到戰鬥中。
有些特殊年代的記載,騎兵還要步行,以節省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