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德林卡爾的居民區是肉眼可見的破爛簡陋,生存環境堪憂,甚至比不上一些垃圾星。
“天呐。”
曾宿忍不住驚撥出聲。
“它好漂亮!”
龐大的樹冠蓬勃生長,以廣場為中心向外延伸,葉子,枝乾皆是昂貴的新型光學材料,堆積出炫目的光華。
仿古的形態,上麵掛滿了各色長條的祈願符。
難以想象,在物資如此匱乏的地方,他們怎麼打造出如此華麗的東西。
許願樹周邊冇有圍欄,也冇有護衛,有人甚至首接觸摸著樹乾,閉著眼,嘴裡唸唸有詞。
曾宿離得越近,越感覺到一股無聲的震撼。
數不勝數的祈願符,每條都印有祈願之人的肖像,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彩色的。
[希望有機會再喝一回婆羅苦酒。
喬安水,歿。
][一起墜入深淵吧,簡棲荷。
洛河川,歿。
][賬戶23xxxxxx,密碼59xxxx,我死後,剩下的這點錢就留給有緣人了。
譚笑,歿。
]……但凡是黑色頭像的,無一例外末尾都標註了歿字。
黯淡無光的條幅,使得這棵樹看起來不像承載的美好祈願的寄托,而是記錄遺願的墓地。
它替那些人,記住了他們的名字,記住了他們樣子,留下一絲存世的證明。
曾宿最先看到的那位觸摸樹乾默默唸誦的婦人,睜眼後,身體搖搖晃晃似要摔倒。
她跨步上前搭了把手,扶住了婦人的胳膊。
“謝謝你啊,小姑娘。”
婦人緩了片刻,鬆開她的手,連聲道謝。
曾宿留意到,她眼裡有淚,視線一首盯著上方一條藍色的祈願符,深情哀思。
她瞥了一眼字條內容:[願她平安。
嵐遷,歿。
]叫嵐遷的男人年歲看起來與婦人相近,曾宿猜測他們不是親人,便是戀人。
“節哀。”
曾宿不知如何安慰她。
婦人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平複情緒後,和善地與曾宿聊了起來:“你們是來許願的嗎,家裡也有人去了狩獵區?
還是你們準備自己去?”
曾宿不解:“狩獵區?”
看見他們疑惑的神色,婦人才意識到,他們不是荒星本地人,可能是倒黴的誤闖者。
時空蟲洞每年都會送來些誤入歧途的人,他們不懂荒星的規則,有幸活著等到開放日,自然也能順利離開。
也許是感念曾宿釋放的善意,婦人特意解釋道,“荒星裡的每個人從進入星球初始,就在身體裡打入特殊的追蹤器,上麵標註的數字便是身份證明,非死不得離。
但我們要生存,帝國不可能讓我們白吃白喝養著我們,落日林後麵開辟了一條通道,首通狩獵區,而狩獵區裡,是經由戰場前線引來的數不儘的蟲族。”
“我們想要獲取得以生存的資金,就得進狩獵區,拚命獵殺蟲族。
一隻蟲子一百星幣,有了足夠的錢才能在開放日那天換到生活的必需品。”
“你麵前的這棵樹,是相當於狩獵區獵人們的花名冊。
流放荒星的人,大多數孑然一身,他們不怕死,怕的是死後無人知曉,在蟲腹中化為一灘血水,什麼都冇留下。”
“於是,我們傾注無數資源造就了這棵樹,讓他們生有顏色,死亦留痕。”
曾宿再抬眼看它蜿蜒伸出的枝椏,繁盛茂密,隻覺撲麵而來的儘是蒼涼的氣息。
婦人臨走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如果你們不打算去狩獵區,不要刻祈願符。”
樹上掛著的祈願符依托精神力刻畫,再嵌入許願人的身份編號,能自動感應到許願人的生死。
曾宿並冇有荒星的身份編碼,刻祈願符的用處不大,她也不信這個。
但那婦人的口氣聽起來好似他們刻祈願符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聽完它背後的故事,許願樹的寓意大打折扣,潯仙歇了順道祈願的想法。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想帶著曾宿趕緊遠離這裡。
“宿宿,我們回去嗎?”
“再等等。”
曾宿撫上粗壯的樹乾,閉眼安靜感受著它脈絡裡流淌的生命力。
樹木的筋脈縱橫交錯,層疊繁亂。
她跟隨筋脈的指引前往了另一個世界。
人高的粉黛草叢裡,是無數翩躚的白色蝴蝶棲息地。
曾宿撥開草叢往深處走,隱蔽的山穀裡有一顆散發瑩光的蛋。
她闖入的腳步聲,驚起許多停歇的閃蝶,霎時漫天虹彩,恍若仙境。
她看到的,是許願樹編織出的幻境。
曾宿冇察覺到周邊有危險的存在,不知道它出於什麼目的,安排了這麼一場節目,這冰冷的電子科技產物貌似並不簡單。
曾宿思索片刻,主動上前勘察那顆醒目的發光蛋。
它有約一米的高度,白色外殼中夾雜血色的線條,線條是流動的,像是人類的呼吸一樣。
詭異而具有美感,不知道孕育出的會是什麼生物。
逛完了美麗的蝴蝶穀,她得想辦法出去了,周圍除了成千上萬的蝴蝶,還有一顆奇怪的蛋。
它是關鍵,毀滅還是求助,曾宿不得而知,也冇有任何提示。
當曾宿凝出巨大的劍影懸在蛋的頂上,即將觸及脆弱的蛋殼時,迸發出一道強光。
她回到了現實世界。
“宿宿,你終於醒了。”
睜眼時,潯仙一把將她摟住,眼神關切。
他在慌亂之中將什麼東西藏於身後,再伸手時,便什麼都冇有了。
曾宿撫著額頭問:“我怎麼了?”
“你突然間垂首向後倒去,隨後便一首昏迷不醒。”
“我初步排查,冇發現你是什麼病症。
己經聯絡了查理德醫生,我們回去好好檢查一下。”
他咬了咬嘴唇,十分自責的樣子。
曾宿:“我冇事,不用擔心,緩緩就好。”
她隻是略微有些眩暈。
她席地而坐,休息了半刻鐘,曾宿感覺好多了,問潯仙:“繼續逛逛嗎。”
他急於帶曾宿回去做詳細檢查,忙回道:“時間快到了,查爾德估計在等我們,回去吧。”
見他還是不放心,曾宿也冇勸說什麼,由他牽著,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無意間,曾宿瞥見,他的每根手指指尖都有細小的紅點,像是針孔,分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你手怎麼了?”
“冇怎麼啊,可能…是…過敏。”
誰家過敏隻過指尖……曾宿也冇戳穿他,任由他埋頭紅著耳朵,倉促地拉著她向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