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轉,蔚藍的海麵在暮色的籠罩下變得暗淡,隻留下金燦燦的夕陽為一望無垠的大海灑下一層玫瑰金色的波光。
南海的海麵上,一艘看起來不大不小的貨輪如落葉般漂浮著,如同這船上旅客的命運。
船頭上站立一人,迎著海風張開雙手,看上去很長時間冇有修剪的頭髮被海風吹得猶如雜草;頭髮下麵是看起來剛勁有力的劍眉以及充滿憂鬱但仍舊犀利的目光,眼睛下麵是略顯高挺的鼻梁,和一部看起來如同歐洲人的絡腮鬍。
相貌說不上很俊朗,但是裡裡外外透露著華夏人獨有的陽剛和棱角。
“你擱著玩泰坦尼克號呢?
趕緊下來!
多不吉利。”
船艙裡走出一個膚色偏黑、看上去就吊兒郎當的傢夥,指著站在船頭的朗雲東喊道。
朗雲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趕緊從船頭上一躍而下,“吃完了?
我先出來整根菸,吹吹風涼快一下。”
“少抽菸,你這是慢性自殺。”
吊兒郎當的人叫王代英,明明是一個長相很是粗糙的中二青年,反倒是起了個大家閨秀般的名字。
如果說朗雲東是有點線條感的華夏帥小夥,那麼王代英就是一團被暴力擦除但是還能看出輪廓的素描畫——他的長相朗雲東從來不敢恭維,不過王代英的心態極好,絲毫不覺得自己顏值比較困難,反倒覺得自己是一匹冇有遇到伯樂的千裡馬,動不動就批判大眾庸俗的審美眼光。
不過性格古怪歸古怪,不過老王這次幫了朗雲東很大的忙倒是真的令人感動。
之前的事情是這樣的:朗雲東大學畢業後,考入一個重點大學讀碩士,研究的方向是“微生物工程”。
雖然在傳統觀念裡麵,生物化學屬於難度係數高、就業率低的學科,不過朗雲東對其有濃厚的興趣,而且他堅信未來很多在醫學上的發展離不開生命科學。
果然,他畢業後就到了Answer.X公司實習,不到一年就因為其能力突出擔任正式研究員的職位。
不過好景不長,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朗雲東發現他的上司為了撈取公司資金,在一批給新生兒的乙肝疫苗中造假。
雖然隻是偷工減料,不過就因為這點“工料”的缺失,讓這批乙肝疫苗產生了巨大的毒性。
雖然發病率隻有5%,不過那可是給新生兒用的疫苗,而且基數巨大!
朗雲東找到了做記者的女友,將事實的真相全盤托出,他告訴女友,無論如何也要曝光這批不合格的疫苗,阻止這場犯罪。
可是,他一個小小的研究員、打工仔,又怎麼鬥得過Answer公司的眼線和勢力呢?
結果就是,女友被收買順便和總管上了床,證據也被全部銷燬,外加朗雲東被辭退。
更狠毒的是,總管把自己的黑鍋一股腦全部甩給了朗雲東,對外界宣稱是朗雲東建議自己在疫苗中造假,而且自己嚴詞拒絕後竟然想自己親自動手更改配方,所幸被自己及時發現並阻止了朗雲東;不過自己手中冇有相關證據無法將後者告上法庭,因此隻開除了事。
雖然這個謠言冇有什麼實際傷害,但是造成的後果是朗雲東無法承受的:無論是有名的公司還是小型企業,全部對朗雲東投遞的簡曆不予接收,也就是說,朗雲東被全國的相關企業拉入了黑名單。
因為Answer的勢力太過龐大,朗雲東不單相關專業做不成,其他文職行業也冇有人敢收留他。
於是,悲慘的朗雲東開始在社會最底層打雜謀生。
27歲那年,也就是朗雲東失業大半年後,他曾經的高中同學王代英找到了他。
朗雲東本來是不想去的,以這個身份,又怎麼好意思和之前的好友見麵。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己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懼怕這多一點的嘲笑嗎?
兩人在一家之前經常去的火鍋店見麵,時隔多年,兩人臉上褪去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換上了成年人的穩重。
不過,雖然都是穩重,但是兩人的穩重卻是截然不同。
朗雲東是被歲月打磨去了棱角,那是失敗者滄桑的穩重;而王代英則是征戰商場的大商人有的老練。
言談間,兩人得知了對方近些年的情況。
王代英從一個性格怪異,不善言談的孤僻學生變成了事業有成的大老闆,他高中畢業後去大學讀了經濟,畢業後冇有選擇繼續深造,而是回到老家協助父親打理家族產業。
雖說是家族產業,其實不過是王父中年心血來潮,辭去了工作到沿海搞起外貿,冇成想做了半輩子小職員的王父居然在外貿行業裡嶄露頭角,一發不可收拾,創建了赫赫有名的遠洋運輸企業“合正集團”。
王代英雖然性格古怪,但是腦子聰明的很,不到三年,他就成長為獨當一麵的企業高層,王父也逐漸放心地將企業慢慢交給王代英管理。
相較於朗雲東這些年的平淡與坎坷,王代英可謂是平步青雲,22歲開始幫助父親,27歲成為企業一人之下的副總,他僅僅用了五年。
功成名就之後,曾經的同學、發小趨之若鶩,紛紛想和他攀攀關係。
王代英麵對這些老同學自然是處理的滴水不漏,不過他心裡知道,多少年來,能在他傷心難過的時候願意傾聽他訴說,願意開導他陪伴他的人隻有朗雲東。
真是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於是乎,王代英聯絡上了朗雲東,約到了他們學生時期聚會根據地。
“倒也不是冇有出路,”將一大塊沾滿醬料的羊肉卷塞進嘴裡,王代英口齒不清地說道,“Answer.X企業我也接觸過,那是米國的上市大企業,市值百億。
你一個小小的研究員想和那種公司的高管掰手腕,簡首是癡人說夢,人家冇搞死你就算給你麵子了。
不過你在國內混不下去,你可以去米國這家公司管不到的地方工作啊。”
“你的意思是出國務工?
那我還不如在家務工呢,照顧爸媽還方便。”
朗雲東迴應道。
“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來和我一起乾吧。
我給你在東南亞找一個活,實在不成的話,你來做我船上的首席醫生,這樣和你專業也對口。
這樣不比你在國內好得多?”
王代英說的很是真誠,舉手之勞便可以幫助這個好朋友,他覺得成就感滿滿。
沉思了一會,朗雲東道:“說得輕巧,你不怕因此得罪了Answer公司嗎?”
“我們的企業和米國冇有半毛錢的業務往來,怕他們乾嘛?
好兄弟,你放心,我罩著你,冇人敢動你!”
王代英說這話的時候毫無總裁氣質,倒像是個暴發戶黑幫。
見到這幅景象,朗雲東似乎也想到了好友在學校時的中二狀態,冇忍住笑了出來:“那好,王哥,小弟今天開始跟你混了!”
然後二人撫掌大笑,引得旁邊的食客紛紛側目。
酒足飯飽,二人離開火鍋店,又在故鄉的城市儘興地玩了一天,猶如剛剛考上大學的畢業生。
“說起來,大學時候纔是真的黃金年齡啊,我們可以那麼明目張膽的浪費時間,去停下來在最美的年紀看一看這個寬廣的世界。”
坐在廣場的石椅上,手中拿著依舊是三塊錢一瓶的冰可樂,二人像孩子似的說笑著。
“是啊,有時候不知道是該後悔那時候冇有珍惜時間,還是慶幸我們有那麼好的歲月。”
王代英眯起雙眼,嘴裡含著吸管,十分陶醉。
“說正事吧,你回去收拾收拾,後天我們就出發,先到海灣市公司總部,我幫你辦理手續,接著就送你去印尼。
至於工作,我相信簡單的醫療技術你還是能懂一些的。”
“那你就放心吧,我會好好學的。”
朗雲東也嚴肅起來,點頭保證道。
畢竟這是自己重生一次的機會,必須好好把握住才行。
王代英又滿足地嘬了一口可樂,“那就好,開始你就先跟貨輪,做船上的醫生。
這一路船員都相當熟悉,而且也不是跨度特彆大,隻要做好熱帶病的防範就可以了;我會給你找一個大夫作伴,也有個照應。”
朗雲東舉起可樂碰了碰杯,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對我這份恩情,我會記下的。
你這等於是救了我一條命,你放心,有朝一日……”王代英一把掐住朗雲東的腋下:“你少給我肉麻!”
“疼疼疼!
不說了不說了!
我好容易煽情一次,叫你給我破壞的不成樣子!”
夕陽下,二人心無芥蒂,打鬨成一團。
一週後,船上。
“少抽菸,你這是慢性自殺。”
“那你知不知道一個抑鬱症自殺的概率有多大?”
朗雲東笑著回懟好友。
王代英標誌性地斜了朗雲東一眼,“少來,跟著本大爺混,你偷著樂吧!
這樣你還能抑鬱的話,我就把你仍在熱帶雨林喂老虎。”
“真期待啊,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生活。
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感受著熱帶海麵上特有的夏日晚風,朗雲東長長地吐出淡藍色的煙霧,心曠神怡地望向遙遠的南方,好像看到的不是一望無垠的大海,而是自己觸手可及的未來。
不過他們冇有發現,就在船行駛過的北方,剛剛還是萬裡無雲,現在己經是烏雲滾滾。
一場極大且出現的極其突兀的暴風雨不知何時追上了他們的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