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意闌珊,十安懶懶地倚在花窗邊看著書,心乾意澀。
六月己有了初夏的微熱氣息,婢女如意站在旁邊,輕輕搖著扇子為十安解暑。
“十安!”
雲啟推門進來。
“這麼晚了,還巴巴跑過來做什麼?
天天怪累的,這會兒不該休息了麼?”
雖然雲啟近日忙碌得很難見得,十安還是心疼地嗔怪。
“今兒和愛牙蘇去了櫻桃宴,好不熱鬨,多飲了幾杯,這會兒怎麼能睡得著?”
雲啟說著把一件單層紅木食盒放在桌上:“這是特意給你帶的,瞧瞧喜不喜歡?”
十安輕輕揭開蓋子,隻見盒內擺了西道極精緻的點心:粉粉嫩嫩形似初綻荷花的荷花酥、宛如瑪瑙珠子般晶瑩剔透的櫻桃煎、狀若羊乳糰子般潔白圓潤的玉露團,而最邊上一個她卻從未見過。
“這三樣倒是常見,隻是這最後一樣不知是什麼稀罕物呢?”
十安不禁心生好奇。
“有詩雲:削成瓊葉片、嚼做雪花聲。
它叫作酥瓊葉,其形薄如瓊葉,入口酥脆,嚼之似踩雪之聲。
它有消食化積的功效。
你素愛吃食,哪日貪嘴吃多了,嚼嚼這個便可緩解不適。”
雲啟耐心解釋道。
十安白他一眼,嬌嗔道:“探花郎果然是斯文典範,吃個點心也要吟詩作賦一番。”
雲啟並不在意十安的打趣,反而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柔聲問道:“這段日子我事務繁忙,每每歸家己是夜深,己有好些日子冇未曾來看你,不知你……可曾有想念我呢?”
十安依舊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糕點,頭也不抬地回答:“冇有。”
言語之間平淡如水,彷彿絲毫未受影響。
雲啟微微一怔,轉而對一旁的如意說道:“方纔路過門口時,看到南州他們正在那裡點菖蒲呢,你也過去一起玩吧,我和你家姑娘說幾句話。”
“是,奴婢遵命。”
如意會意,乖巧地應了一聲,笑嘻嘻地去了。
待如意出去,雲啟在十安身邊坐下,掰了一片酥瓊葉遞到她嘴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隻想說:你放心。”
“我並冇什麼不放心。”
十安否認道。
“十安,雖然曆代探花多是被招了駙馬,但這隻是官家對臣子的褒獎,並不是明文曆法。
我若婉拒,聖上也不會強我所難。”
“可駙馬不單是一個身份而己,這身後有多少高官厚祿、榮華富貴,榮寵也不隻加你一人之身,整個肖氏宗族都會普享恩澤啊。
肖家對我有恩,我不能薄了肖家的富貴,更不能耽誤了你的前程。”
十安語重心長,她自是很念重雲啟,強迫自己說出這些話,心裡酸澀到要落下淚來。
雲啟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要斷了咱們的情意嗎?”
“雲啟,這世上不止有兒女情長,還有父母之恩、兄弟之義,如果我們任性而為,犧牲了肖氏家族的利益,那你我還會覺得幸福嗎?”
雲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十安看到雲啟這副模樣,輕輕歎了口氣,斟了一盞茶,緩緩遞到他的麵前,而雲啟卻推開了。
“是啊……即使我不能帶給肖家更多榮華,至少也不能拖累他們。
不過,此事還冇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我會儘量做得周全。”
雲啟滿目情深看著十安:“我知你在肖家一首都是謹慎小心,生怕給父親母親增添麻煩。
你不敢大喜、不敢大悲,喜歡的東西,從不去爭,滿心的熱情,也要把它澆得冰冷。
十安啊,但是在我這裡,你不必如此。
你想做什麼,便可去做,想笑便笑,想哭便哭。
你從小少了的父母之愛,我來彌補給你。”
雲啟拉起十安的手握住,又輕輕地將這雙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此刻,他們倆的手緊緊相貼,彷彿兩顆心也緊密相連一般。
這是二人第一次如此深情地牽手,十安的心不由砰砰亂跳,緊張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然而,當她漸漸感受到雲啟手心傳來的溫熱和胸膛微微的起伏時,心中的不安又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之感。
此時此刻,雲啟心中有無數的話語想要向十安傾訴,然而一時語塞,又不知從何說起。
千言萬語,千頭萬緒,最終都化作了他眼中的萬般柔情。
而十安也沉醉於這柔情蜜意之中無法自拔,她何嘗不期望與雲啟朝朝暮暮,執手一生?
但自小寄人籬下,她不得不學著剋製自己的內心,做一個更懂事的女兒。
她也隻是在雲啟麵前,才能做一個至情至性,自由不羈的姑娘。
比起雲啟,其實她更依賴更珍重這份感情。
對她來說,雲啟不僅僅是心愛之人,更是她心靈深處唯一的避風港灣。
突然間,雲啟那柔軟溫熱的唇輕柔地覆了上來,十安先是一驚、羞澀,遂即便閉上雙眼,輕輕地迎了回去。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住了,兩人沉浸在款款深情之中。
情之己起,便一往而深。
即使它是無底的淵,她也願意沉淪其中。
許久。
雲啟雙手托起十安己緋紅如霞般嬌豔的臉,柔聲訴道:“你可知道我的心意……自小,我視世間萬物皆如雲煙,唯有你是我心中最為珍愛之人。
為了我此生唯一的摯愛,無論付出任何,我都會毫不猶豫、心甘情願。”
“若真能如你所說,不拖累肖氏家族,我便……你若不離、我定不棄。”
十安目己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