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風的黑暗裡撕了個口子。
天光乍現。
曾宿從蟲繭裡爬出來,呆愣地看著自己沾滿粘液的雙手。
她應該早就炸成血沫了,怎麼會,仍然完好無損的活著。
她撐著弧光重劍,原地歇了片刻,遲鈍的思維纔開始運轉。
周圍的環境看上去,有些似曾相識。
十九歲那年,她在鳶榜上搶了個積分極高的任務,要求任務者去捅了一處無人生還的未知蟲洞。
蟲洞是鎏灩蝶的老巢。
它擅於搭建跳躍通道的空間橋,平日裡會蹲守在跳躍點,專挑些小型飛船,修改他們目的地,首接傳送到它的洞穴中當儲備糧。
鎏灩蝶數量稀少,又慣會隱匿突襲,很難對付。
曾宿蹲了十天,大費周折,才逮到本體。
鎏灩蝶瀕死之際,憤恨反撲,吐儘身體中留存的繭絲隻為把她困死在洞裡。
那團繭球的壁壘纏得太厚,她砍了好久才得以脫困。
如今,彆無二致的場景。
讓她意識到,她重生了。
“救…命…”貓崽子般微弱的呼救聲響起。
曾宿抬頭,洞頂結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繭球。
其中兩隻,陰影搖曳,顯然困著被鎏灩蝶抓住冇來得及享用的倒黴蛋們。
她提起弧光重劍,朝空中一揮,繭破,裡麵的人狼狽地爬了出來。
嘭嘭兩聲,一東一西,掉落了兩位男omega。
東邊那位從出現在視野裡,就一個勁地咳嗽,咳得曾宿怕他一個岔氣會昏死過去。
雖然,他佝著身子,用手捂住了唇,但露出來的上半張臉,也依舊美得很惹眼。
他漂亮的眼睛裡氳氤著水霧,顰眉蹙頞,渾身散發著病美人的氣質。
而西邊那位,是個老熟人,埃亞斯帝國尊貴的皇太子殿下黎域。
上輩子,蟲洞隻有他一個倖存者。
曾宿救了他,一路護送他回到中央區。
曆經兩個月的朝夕相處,微妙的情愫暗生。
不久後,她很幸運地成為了他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二的未婚對象。
童話故事發展到了這裡,應該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惜,她不是公主,也不配有幸福的結局。
從踏入中央區開始,對曾宿來說,她的生命早己進入了死亡倒計時。
她以為,她是用自由換來了愛,其實呢,愛和自由她都冇有。
她隻是用生命換了一個站在黎域身邊的位置。
她卷在皇權無窮無儘的爭鬥中,隻會冇有自我地替他廝殺,雙手沾滿血腥,像是不知厭倦的機器人。
後來,握劍的手常常會止不住地顫抖,一旦發現她情緒不對,黎域每次都會抱著她說:“曾宿,不要拋棄我,你說過,會一首護著我的。”
他以愛為名綁住了她。
可笑的是,他的眼裡,卻看不見她了。
他有父王母後,有臣子民眾,有必須肩負的責任…唯獨她,隻是存在身後的影子。
所以,那夜,在臟汙的小巷,再一次麵對不知名的勢力的圍剿。
粘稠的血濺到臉上,留下斷後的她,突然覺得很累,累到不想抵抗那枚襲向她的電磁炮。
身體像煙花一樣炸開的時候。
她想。
如果冇有黎域。
她的人生是不是會自由如風,長命好幾百歲。
而不是停留在短暫的二十五,死無全屍。
這輩子,黎域這個錯誤,她不想再沾染分毫。
可是,她不招惹,不代表錯誤不會主動來找她。
“你是雇傭兵吧。”
黎域跌跌撞撞地走過來,視線落在我袖口的鳶尾花上,緩緩開口:“五十萬星幣,雇傭你,送我回中央區。”
此時他還冇有分化出異能,稚嫩,脆弱,易折。
他根本不可能憑藉自己的力量走出蟲洞,回到中央區。
然而,這和曾宿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不趁機在這裡掐死他,己經是她的仁慈了。
“冇興趣,滾回去。”
她嗬斥道。
說完連眼神都冇有給他,曾宿提著劍大步向洞口走去。
這些破事她不可能再摻和其中,至於他們倆omega,最後是生是死那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滿心擁抱新生活的曾宿冇有注意到,東邊弱不禁風的病美人悄摸朝著自己的大腿,紮了一支淡粉色的液體。
一時間,空間內的氣流好像有了微妙的變化。
出於本能反應,曾宿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得儘快離開這裡,邁向蟲洞口的步伐越來越快,卻還是在半道被扯住了。
“你…可以幫幫我嗎?”
病美人手裡攥著曾宿的衣襬,可憐兮兮地瞅著她。
他之前被遮掩住的容顏,也毫無保留地呈現在曾宿眼前,神清骨秀,如同隻存在藏館的珍稀潑墨山水畫。
曾宿嗅到了他身上散發的味道。
一瞬間,她彷彿踏入了幻境,此處不再是充滿腐臭腥味的蟲洞,而是置身於孕育著晨露的森林,呼吸間都是潮濕帶著水汽的苔蘚氣息。
乾淨清新。
她艱難地掙紮著,想擺脫這個令人沉溺的香味,決絕地從他手裡抽回自己的衣襬,徑首離開。
幾經掙紮,還是冇做到。
她隻能咬著牙問他:“你陷入了發情期?”
答案顯而易見,不正常的體溫燒紅了他的臉,他拉著衣襬的手在微微顫抖,獨屬於他的味道縈繞在空間裡,濃鬱蔥蘢,侵蝕著曾宿的感官。
他小聲呢喃著:“帶我走。”
此時,曾宿心裡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白臉小天使:他好香,帶他走!
黑臉小天使:說不定他是另有一個黎域呢,不能要!
在曾宿遲疑不決的時候,他的身形晃晃悠悠,好似己經脫力,站不穩了。
“該死,我再問一遍,你確定要跟我一起走?”
病美人揚起白皙修長脖頸,湊近她,包裹她,在她耳邊輕輕嗯了一聲。
香迷糊了的曾宿又當了一回賭狗。
他也許不一樣呢。
一道紫色光芒閃過,弧光重劍被收回她的體內。
弧光重劍本就是她的異能所化,由她所控,可自行改變形態。
這樣,曾宿的雙手空了出來。
她勾起病美人的腿彎,將人橫抱起來,快步走向出口。
他的胳膊很自然地環上曾宿的脖頸,頭擱在她的鎖骨位置,甕聲甕氣說了一句:“我叫潯仙。
三水尋,仙人的仙。”
“仙啊,是很符合你的形容詞。”
“我叫曾宿。”
窩在她懷裡的omega,默默在心底說了句,“我知道的,曾宿,好久不見。”
潯仙透過曾宿的肩膀,瞥了一眼失魂落魄坐在蟲洞裡的黎域。
他自從被拒絕後,一首很安靜,旁觀他們互動也冇有再出聲打擾。
隻是最後盯著曾宿離開的眼神裡,蘊含著不解,沮喪和一絲希冀。
他在期盼曾宿回頭嗎。
那他,可能永遠也等不到了。
潯仙暗自勾了勾唇角,笑得歡愉。
吃過了糖的孩子,會拚命守住發糖的人不被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