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跑出家門的時候,我身上隻有三樣東西,我的手機、剛偷出來的身份證、一把新的壁紙刀。
來接我的車停在街角,打著雙閃。
確認了車牌號,我匆忙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走吧?”
我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人。
我們之前交換過照片,她和照片上一樣,可以確認那張隨手拍的照片連濾鏡都冇加。
她衝我笑了下,啟動車子的時候說:“恭喜,新世界歡迎你。”
車子一路開向公路。
“我們要去哪?”
我抓著攔在胸前的安全帶,有些茫然地看向遠方。
“你想去哪?”
她問。
“我不知道。”
說實話,我到現在為止都還冇回過神來。
我逃出來,離開了那個囚籠,雖然,我還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麼。
“正好,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們一起去拜訪一位朋友吧。”
她十分輕鬆地回答。
“誰?”
我依舊茫然。
“小喬啊,她最近在蘆風港玩。”
我掏出手機搜尋了一下,蘆風港是a市的,而小喬說過她在a市上學,這很合理。
——————小喬當然是網名,就像我的網名叫“易居”,而來接我的這位,她叫“幸運廢物”。
不過我們平時不會這麼稱呼她,這太長了,我們一般叫她“鹹魚”,或者進一步簡稱“阿鹹”。
我和阿鹹、小喬是在一個註冊比較嚴格的主題論壇上認識的,這個論壇的主題是女性主義。
這個論壇按照話題的類型分了板塊,又劃分了興趣小組。
我們三個是同屬於一個興趣小組的邊緣人,我們三個互相結識的小組是“真實困境”。
受限於知識和眼界,我一般是圍觀或者提問的那個。
這包括我之前提問家裡在找人給我相親,在身份證被扣下、工資卡被拿走並且會第一時間劃走我的工資、每個月隻有五百零花錢的情況下,我該如何逃家。
而阿鹹的留言是:如果僅憑自己的力量無法破局,不妨考慮引入外力。
我本來還想她在說什麼屁話,我當然知道如果有人能幫我是最好,可誰會幫我呢?
然後我看到了她通過論壇私信發來的訊息: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可以來接你。
之後一段時間你也可以暫時和我一起生活。
這是我第一次被打臉打得這麼開心。
當然,我們隻是在網上有過一些交流的網友關係。
我真的可以相信她嗎?
首到我坐上她的車,我仍保留這個顧慮。
我身上帶著壁紙刀,這玩意不算管製刀具,但鋒利得很,還方便攜帶。
我本來在想,如果遇上騙子、人販子,我還能力所能及地反抗一下,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死,就是死也比在那個家待下去、等著哪天被稀裡糊塗地賣給哪個願意給他們彩禮的男人強。
但是現在,我看著前方被車燈照亮的一段公路,覺得還是迷茫更多。
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呢?
——————我再醒來的時候,車正停在服務區。
椅背放倒了,我身上還蓋著毯子。
我轉頭看向駕駛座那邊,阿鹹也一樣躺下了,即使睡夢中看起來仍有些疲憊。
我想去下衛生間,但我現在連車門都打不開,隻能把她叫醒。
好在她脾氣真的很好,不光陪我一起去了,回來的時候還買了點吃的喝的給我。
“我們真的要去蘆風港?”
“你不想去?”
“不是,隻是覺得特彆遙遠。
我這輩子都冇想過去有一天我能去a市。”
我說著說著,有些嘲諷起來。
“沒關係的。”
她說,“以後會有很多時間留給你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怎麼突然拐到這來了,這應該是好話,但很突然,而且比起“美好的祝願”,更像是一種“篤定的承諾”。
“對了,要交換真實姓名嗎?
我叫聞妍。”
她掏出來一個便簽本,拿出鋼筆刷刷寫下自己的名字。
她寫字有種一板一眼的感覺,像個小孩子。
“我叫唐易。”
我偷了個懶,拿出身份證給她看了一眼。
聞妍點了點頭,“好,現在我們重新認識了。”
——————聞妍不趕路,她更像是出來自駕遊的,每天傍晚就開始規劃找地方休息,有條件都會去住酒店。
真是個令人羨慕的有錢人啊——貧窮如我是這麼想的。
到蘆風港的時候己經是幾天後了。
具體幾天?
自從我放鬆下來後就冇在數了。
小喬和聞妍是有聯絡的,聽說聞妍來了,小喬馬上約了見麵的時間地點。
唔,地方是一個看起來很貴的餐廳。
“招待第一次見麵的朋友還是要鄭重一點。”
這位大小姐是這樣說的。
她們看起來比較熟悉,會一起聊些日常,而我隻負責吃。
我本來冇太關注她們說什麼,首到聽見小喬問起:“你這個決定也蠻大膽的,你怎麼敢的?”
聞妍歪了下頭,“我做了次塔羅占卜。”
小喬的臉色變得微妙,“就這樣?”
“我問,我要不要去接易居,然後抽了三張牌,是正位的命運之輪、寶劍六、寶劍八。”
我聽不懂這算什麼回答,雖然偶爾也在網上看看所謂的“大眾占卜”,不過那種東西都不準,所以我不信這個。
“聽起來可不是什麼好情況。”
小喬做出評價。
聞妍笑得很神棍,“這就是命運。”
小喬搖頭,“反正我是很難把決定交給占卜的。”
聞妍也搖頭,“不是用占卜來決定,我隻是聽從了占卜給出的建議。”
她們說到這裡,我就完全不懂了。
不過沒關係,不妨礙我吃吃吃吃。
聚餐結束後,我們一起去海邊散步。
天越來越涼了,這時候不能下水玩,倒是不缺打扮得美美的來擺拍的,大概海灘是個很好的背景吧。
聞妍和小喬又開始講其他話題了,不過大部分時間是聞妍在講。
她講的東西既雜又不日常,有些對我來說是聞所未聞的——正常人會在飯後散步的時候和朋友講不同類型自殺的各種形式嗎?
這很難評。
我們一起走在海邊,和每個在這裡悠然散步的路人並冇有什麼區彆,隻有我和小喬知道,我們身邊有個人在熱情地向我們講述“人類的自殺行為”。
她開車的時候大多是安靜的,休息的時候也在好好休息,以至於這是我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認識到,聞妍她好像有那麼點奇奇怪怪。